江蘇吳江人,字仲文,亦作誦芬,一字赤崖。諸生。嘗為名公幕賓,從畢沅最久。游蹤及陜甘、山東、江西、兩湖。曾經歷湖廣苗民起義。詩鏗鏘激楚,舒卷自如。又工詞及駢文,善刻印及隸書。晚貧,傭書自給。有《秋樹讀書樓遺集》、《翡翠巢詞》、《一謙四益閣文鈔》。 史善長的詩文(30篇)
上雪山。清代。史善長。 輪臺束裝日,先愁上雪山。聞山積冰雪,上比登天難。但意到日已春盡,未必冰雪不消殘。人言或太過,山靈豈終頑。今來一千六百里,崎嶇先入松門關。是日微霰天晝晦,尖風刺面痛若刓。關弁勸速行,遲恐雪封山。前進后卻皆迷漫,行李車薄笨,我車輕且堅。轅駒既壯健,驂服亦調嫻。仆夫賈勇遂施鞭,二臺山店餅熟茶已煎,少息養令筋力完。從此上絕壁,仰面氣生孱。不復有徑路,唯見巑岏高下堅冰相結連。厚不知幾丈尺,積不知幾歲年。左顧崖深黑無底,右盼雪擁白浮天。中間冰滑不容趾,進寸退尺如牽逆水船。賴有松欄曲折傍崖護,不然跌死從馬日百千。到此性命拼棄捐,嘯儕呼侶眾力攢。巨鞭鞭馬馬人立,鮮血一道成朱殷。馬籍人力脊破蹄穿不暇顧,人助馬力腰彎背屈不敢不息肩。爭鼓喉嚨齊喝號,人足馬足相盤旋。更愁來車當頂壓,串鈴搖蕩先令寬處避側邊。一盤復一盤,盤盤上云端。紅墻一角望見喜生顏。譬若禹門到頂差一躍,躍上悠然入巨川。又若兩陣相持生死決,出死入生高唱凱歌還。驚喜翻垂淚,堅忍尚握拳。不是親歷那知難若此,卻笑孫綽天臺空賦未必全。
三間房遇風。清代。史善長。 四鼓出門去,轆轆雙輪駛。手爐火尚溫,仆夫呼止止。百里三間房,屋低墻半圮。我讀西域志,風穴乃在此??翊等松咸?,疾卷車如紙。今來日正中,清絕無塵滓。恨未一領略,空動子我指。忽聞聲隆隆,雷轉空山里。遠自西南郊,徙覺振兩耳。頃刻人聲忙,閂車縛行李。我仆正飲馬,人馬仆如蟻。地軸神鰲翻,天柱毒龍毀。昆陽戰正鏖,武安兵四起。塞戶齽齘坐,昏不辨匕幾。設想車行遲,吹化身余幾。入夜更怒號,詰朝殊未已。干餅分充饑,誰暇問甘旨。仆面愁無色,我轉大歡喜。奇境得奇觀,陳編空載紀。若非親見聞,幾將蠡測擬。三日乃收聲,開戶作遐視。蓬裂車空存,雪凈天如洗。御行善泠然,吾將笑列子。
至哈密。清代。史善長。 將身裹入黃沙里,頭昏氣促口侈侈。人煙一縷殘魂起,伊州三日駐行李。前去輪臺千八里,南北兩路唯所指。雪山北行必過此,六月霜晴庶可矣。三九雪片大于幾,一墮僵葬層冰底。南路風狂卷犀兕,時當陰凝或少止。聽說心驚紅兩耳,行路之難竟如是。此身能得幾回死,骨肉拼吹化蟲豸,且領南行票一紙。
蒲類海。清代。史善長。 昔聞蒲類海,乃在天山以外之窮邊。河源除非張騫到,弱水只是神賢傳。我居嶺南萬余里,游屐所不經,宦轍所不上,耳聞臆斷而已矣。一朝九塞謫,風洞火山全閱歷,猶是南路由官驛。今從北路歸,雪花時共柳花飛。要度冰山尋古轍,先經蒲類浣征衣。滟滟溶溶波一片,寸葦纖鱗都不見。周三百里磨青銅,歷萬千年澄匹練。旱不竭,潦不增,凍合天河總不冰。紫紱金貂集簪弁,柔毛剛鬣春秋薦。相傳中有冷龍潛,裂膚墮指自年年。邊黎百萬需膏澤,莫抱頷珠冷處眠。
望天山。清代。史善長。 天空地闊容橫恣,巨靈醉倒腰身肆。劃斷白云不得行,羲和到此應回轡。但看天盡已連山,卻疑山外原無地。屏藩西北限華夷,天險原非人力置。三箭空傳壯士歌,一夫能使將軍避。于今六合混車書,伊里和闐盡版圖。從教插地撐天綿畫千萬里,只得距云布雨隨從岱華稀嵩拱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