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
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
殺人莫敢前,須如猬毛磔。
黃云隴底白云飛,未得報恩不能歸。
遼東小婦年十五,慣彈琵琶解歌舞。
今為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淚如雨。
黃云隴底白云飛,未得報恩不能歸。。唐代。李頎。 男兒事長征,少小幽燕客。賭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殺人莫敢前,須如猬毛磔。黃云隴底白云飛,未得報恩不能歸。遼東小婦年十五,慣彈琵琶解歌舞。今為羌笛出塞聲,使我三軍淚如雨。
男子漢當以國事為重,從軍遠征,從小就在幽燕縱橫馳騁。
經常與人在馬上比試勝負,從不珍惜七尺身軀。
奮勇搏殺,沒人敢上前招應;氣宇軒昂,臉上的胡子像刺猬的毛叢生。
隴下黃沙彌漫,上面白云飄飛,未報朝廷恩情怎能輕易言歸。
遼東少婦年方十五,她彈熟了琵琶能歌善舞。
今日用羌笛吹一支出塞樂曲,感動得全軍將士淚下如雨。
古意:擬古詩,托古喻今之作。
事長征:從軍遠征。
幽燕:今河北、遼寧一帶。古代幽燕地區游俠之風盛行。
賭勝:較量勝負。馬蹄下:即馳騁疆場之意。
“由來”句:好男兒向來就輕視性命。七尺,七尺之軀。古時尺短,七尺相當于一般成人的高度。
“殺人”句:殺人而對方不敢上前交手,即所向無敵之意。
“須如”句:胡須好像刺猬的毛一樣紛紛張開,形容威武兇猛。磔(zhé):紛張。
黃云:指戰場上升騰飛揚的塵土。隴:泛指山地。
小婦:少婦。
解歌舞:擅長歌舞。解:懂得、通曉。羌笛:羌族人所吹的笛子。羌:古代西北地區少數民族。
好男兒遠去從軍戍邊,他們從小就游歷幽燕。個個愛在疆場上逞能,為取勝不把生命依戀。廝殺時頑敵不敢上前,胡須象猬毛直豎滿面。隴山黃云籠罩白云紛飛,不曾立過戰功怎想回歸?有個遼東少婦妙齡十五,一向善彈琵琶又善歌舞。她用羌笛吹奏出塞歌曲,吹得三軍將士淚揮如雨。
此詩題為“古意”,標明是一首擬古詩。開始六句,把一個在邊疆從軍的男兒描寫得神形畢肖,栩栩如生,活躍在讀者眼前。第一句“男兒”兩字先給讀者一個大丈夫的印象。第二句“少小幽燕客”,交代從事長征的男兒是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的幽燕一帶人,為下面描寫他的剛勇獷悍張本。這兩句總領以下四句。他在馬蹄之下與伙伴們打賭比輸贏,從來就不把七尺之軀看得那么重,所以一上戰場就奮勇殺敵,殺得敵人不敢向前?!百€勝馬蹄下,由來輕七尺,殺人莫敢前”,這三句把男兒的氣概表現得淋漓盡致。這樣一個男兒,誰都想見識見識吧!可是詩不可能如畫那樣,通體寫出,只能抓特征。于是抓住胡須來描繪。然而三綹五綹長須,不但年齡不符合,而且風度也太飄逸了,因此詩人塑造了短須的形象?!绊毴缥o毛磔”五字,寫出須又短、又多、又硬的特征,那才顯出他勇猛剛烈的氣概和殺敵時須蝟怒張的神氣,簡潔、鮮明而有力地突出了這一從軍塞上的男兒的形象。這里為了與詩情協調,詩人采用簡短的五言句和短促扎實的入聲韻,加強了詩歌的藝術效果。
接下去,詩人又用“黃云隴底白云飛”一句替詩的主人公布置了一幅背景。閉目一想,一個虬髯男兒,胯下是高頭戰馬,手中是雪亮單刀,背后是遼闊的原野,昏黃的云天,這氣象是何等的雄偉莽蒼。但這一句的妙處,還不僅如此。塞上多風沙,沙卷入云,所以云色是發黃的,而內地的云則是純白的。這一句中黃云白云表面似乎在寫景,實則兩兩對照,寓情于景,寫得極為精細。開首六句寫這男兒純是粗線條、硬作風,可是這遠征邊塞的男兒,難道竟無一些思鄉之念嗎?且看男兒在向前看一看那隴上黃云之后,也還不免回首一望故鄉。故鄉何在?但見一片白云,于是不能不引起思鄉之感。這一層意思,詩人以最精煉最含蓄的手法,表達在文字的空隙中,于無文字處見功夫。但如果接下去,寫思鄉念切,急于求歸,那又不象是這樣一個男兒的身份了,所以在這欲吐不吐、欲轉不轉之際,用“未得報恩不得歸”七個字一筆拉轉,說明這一男兒雖未免偶爾思鄉,但因為還沒有報答國恩,所以也就堅決不想回去。這兩個“得”字,都發自男兒內心,連用在一句之中,更顯出他斬釘截鐵的決心,同時又有意無意地與上句的連用兩個“云”字相互映帶。前六句節奏短促,寫這兩句時,景中含有情韻,所以詩人在這里改用了七言句,又換了平聲韻中調門低、尾聲飄的五微韻。但由于第八句中意旨還是堅決的,所以插用兩個入聲的“得”字,使悠揚之中,還有凜烈的勁道。
一般想法,再寫下去,該是根據“未得報恩不得歸”而加以發揮了。然而,出乎意外,突然出現了一個年僅十五的“遼東小婦”,面貌身段不必寫,人們從她的妙齡和“慣彈琵琶能歌舞”,自可想象得出。隨著“遼東小婦”的出場,又給人們帶來了動人的“羌笛出塞聲”。前十句,有人物,有布景,有色彩,而沒有聲音:“今為羌笛出塞聲”這一句,少婦吹出了笛聲,于是乎全詩就有聲有色?!扒嫉选笔沁吔系臉菲?,“出塞”又是邊疆上的樂調,與上文的“幽燕”、“遼東”貫串在一起。這笛聲是那樣的哀怨、悲涼,勾起征人思鄉的無限情思,聽了這一曲,不由“使我三軍淚如雨”了。這里,詩人實際上要寫這一個少年男兒的落淚,可是這樣一個硬漢,哪有一聽少婦羌笛就會激動的道理?所以詩人不從正面寫這個男兒的落淚,而寫三軍將士落淚,非但落,而且落得如雨一般多。在這樣盡人都受感動的情況下,這一男兒自不在例外,這就不用明點了。這種烘云托月的手法,含蓄而精煉,功力極深,常人不易做到。此外這四句采用了上聲的七麌韻,“五”、“舞”、“雨”三個字,收音都是向下咽的,因而收到了情韻并茂的藝術效果。
全詩十二句,奔騰頓挫而又飄揚含茹。首起六句,一氣貫注,到須如蝟毛磔“一句頓住,”黃云隴底白云飛“一句忽然飄宕開去,”未得報恩不得歸“一句,又是一個頓挫。以下擲筆凌空,忽現遼東小婦,一連兩句似與上文全無干涉,”今為羌笛出塞聲“一句用”今“字點醒,”羌笛“、”出塞“又與上文的”幽燕“、”遼東“呼應。最后用”使我三軍淚如雨“一句總結,把首句的少年男兒包涵在內,挽住上面的突接,全首血脈豁然貫通。寥寥短章之中,能有這樣尺幅千里之勢,這在李頎以前的七言古詩中是沒有的。
李頎(690-751),漢族,東川(今四川三臺)人(有爭議),唐代詩人。少年時曾寓居河南登封。開元十三年進士,做過新鄉縣尉的小官,詩以寫邊塞題材為主,風格豪放,慷慨悲涼,七言歌行尤具特色。 ...
李頎。 李頎(690-751),漢族,東川(今四川三臺)人(有爭議),唐代詩人。少年時曾寓居河南登封。開元十三年進士,做過新鄉縣尉的小官,詩以寫邊塞題材為主,風格豪放,慷慨悲涼,七言歌行尤具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