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都城南莊古詩（題都城南莊的詩意）

作者：黎遇之，原創(chuàng)文章，禁止轉(zhuǎn)載。

世間最美的相遇，是什么樣子？

席慕蓉說，相遇是，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換得今生的擦肩而過。

若要換成一句詩，大概是“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第一次知道唐朝詩人崔護，便是因這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也因這句詩，總認為百花中，桃花之美更勝一籌。

崔護，唐代大歷——貞元年間的詩人，字殷功，唐朝博陵（今河北定州）人，貞元十二年高中進士后做過京兆尹、御史大夫、廣南節(jié)度使等官，他的詩風清新自然，婉約精煉。

《全唐詩》中收錄他的詩作有6首，最讓人讀過難忘的，便是這首《題都城南莊》。

01

崔護“高考”落榜，初次邂逅絳娘

寫《題都城南莊》時，崔護還只一個書生，雖然出身于書香世家，天資純良，才情俊逸，但也是一個性情清高孤傲，平日埋頭寒窗苦讀，獨來獨往的人，簡單概括就是：

長得帥，才華高，家世好，話還少

此時的崔護，尚未考得功名，emmm……更準確的說，他去考了，但是……剛好落榜了。

崔護到長安，是為了考進士，雖然落榜了……沒考上咋辦，再考一年唄！和其他落榜學子不同的是，崔護落第后還參加了一場“私試”，做了一個寫判詞的小官，并就此在長安住了下來，等待第二年再考。

（私試：唐宋時聚集進士定期舉行的臨時考試。）

在這一年的清明節(jié)這天，崔護獨自一人到長安城南散心，他到了一個村莊，看到一片燦若朝霞的桃花林，在桃林隱約間，還有一間院子。

他想去討杯清水解熱，便上前駐足敲門，敲了很久，門只開了一個縫隙，聲音從里面?zhèn)鞒觯骸罢l呀？”原是一位妙齡姑娘，這是崔護與絳娘的第一次邂逅。

他道，“我叫崔護，今日獨自一人出門踏青，有些口渴，想討杯水喝?！惫媚锫牶?，請崔護進到院中坐下，回到里間準備茶水。

崔護坐定后開始打量屋內(nèi)四周，見其家墻壁正中懸一副對聯(lián)，聯(lián)文是：

幾多柳絮風翻雪，無數(shù)桃花水浸霞

臨窗的書桌上，還有有一幀墨漬未干的《詠梅》詩箋，細看才知，是一首《詠梅》：

素艷明寒雪，清香任曉風。

可憐渾似我，零落此山中。

崔護料想，此詩必定為這里的主人所書，也是一個頗有雅趣之人罷。

正想個究竟，里間的姑娘端著茶水走了出來，遞給崔護。姑娘自己則倚靠著一棵桃樹，含笑不語地看著他。

崔護看姑娘容貌清秀，難免有些心生好感，細看之下，姑娘不施粉黛的面龐，素凈淡雅的布衣，都襯托著少女的靈秀，宛若這園里，在春風中燦爛綻放的桃花。

彼時，耳邊春風輕拂，眼前桃花灼灼，正襯上女子的笑顏，世間最美莫過于此。

自古以來，才子遇佳人，總會發(fā)生點故事，可這一次，卻沒有。

有點動心的崔護在喝水時，開始逗姑娘說話，問及姑娘的姓氏及家人，姑娘只說“小字絳娘，隨父蟄居在此”，似有什么不便說的緣由，沒有提及姓氏和家世，對此，崔護也不便多問。

隨后崔護繼續(xù)和姑娘搭話，姑娘卻都只羞澀地笑而不答，崔護心想，大概是唐突了吧，便不好意思多待，只得戀戀不舍地告辭離去。

02

愛情，有時是不經(jīng)意的想起

崔護不舍的告別，絳娘含羞的少女情懷，似乎都被悄悄掩埋在這一場桃花春風里，半是繾綣，半是矜持。

回去之后的崔護，雖然一直難忘那個倚靠在桃花樹下，含羞看著他的姑娘，但又覺得，也許姑娘對他沒有愛慕之心，漸漸的，便把姑娘藏于心底，專心備考。

也許每個人陷入愛情里的人都會這樣，在沒有互相表明心跡以前，內(nèi)心總是忐忑又帶著幾分莫名的期待，希望ta喜歡自己，又怕ta不喜歡自己……于是不斷安慰，沒關(guān)系，喜歡是一個人的事情，如果……也能剛好互相喜歡更好……

總覺得這世間最美的暗戀，便是我悄悄喜歡你時，你也剛好喜歡我，如果有一天我們相遇，就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自崔護離開后，絳娘心中也一直對他念念不忘，翩翩俊俏的少年郎，才情四溢，相貌出眾，彬彬有禮，這些都在她心中久久盤桓。

轉(zhuǎn)眼又是一年春，又是一年桃花綻放，也許正是這樣燦爛的春光和桃花，崔護觸景生情，想起了去歲的那場邂逅，想起了那位悄藏于心中已久的姑娘，熾熱的感情讓他忍不住想要去尋她。

于是，他再次來到了城南，莊院依舊、桃花依舊，可女子卻不知去往了何處。

悵惘失落之下，他寫下這首《題都城南莊》：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這是多么美的相遇啊。

在植滿桃林的郊外，偶遇一個美麗的女子，一顰一笑，皆令人心動難忘，遠處吹來的和煦春風，樹影間的桃花灼灼其華，微風拂過，落英繽紛……美得仿佛一場幻夢。

仿佛那一年陸游重游沈園，憶及發(fā)妻唐琬的心情：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沈園·其一》

又有些像《桃花源記》中的武陵人，初次遇見猝不及防，離開后期待再次重逢，卻難尋歸路。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這一個”笑”字，卻道出了無限嘆惋悲傷，世事多變。

世上最悲傷的事，莫過于笑著說“我沒事”，世上最遺憾的事，莫過于“我本可以……”

有些人，千帆過盡，才開始知道回頭；

有些人，人走茶涼，才開始懂得珍惜；

有些人，物是人非，才會開始懷念。

03

最美的相遇，是久別重逢

崔護與絳娘的故事，原本到這里，已是一個結(jié)局，雖然對崔護而言，不甚如意。

但古人似也和我們一般，故事看到這里，難免有幾分意難平，亦或是原本故事便不全？于是唐代孟棨在《本事詩》中，對這個故事的后續(xù)有了交代：

博陵崔護，姿質(zhì)甚美，而孤潔寡合。舉進士下第。清明日，獨游都城南，得居人莊，一畝之宮，而花木叢萃，寂若無人。

扣門久之，有女子自門隙窺之，問曰：“誰耶？”以姓字對，曰：“尋春獨行，酒渴求飲?！迸?，以杯水至，開門設(shè)床命坐，獨倚小桃斜柯佇立，而意屬殊厚，妖姿媚態(tài)，綽有余妍，崔以言挑之，不對，目注者久之。

崔辭去，送至門，如不勝情而入。崔亦眷盼而歸，嗣后絕不復至。

及來歲清明日，忽思之，情不可抑，徑往尋之。門墻如故，而已鎖扃之。因題詩于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只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p>

后數(shù)日，偶至都城南，復往尋之，聞其中有哭聲，扣門問之，有老父出曰：“君非崔護耶？”

曰：“是也?！?/p>

又哭曰：“君殺吾女?！?/p>

護驚起，莫知所答。

老父曰：“吾女笄年知書，未適人，自去年以來，常恍惚若有所失。比日與之出，及歸，見左扉有字，讀之，入門而病，遂絕食數(shù)日而死。吾老矣，此女所以不嫁者，將求君子以托吾身，今不幸而殞，得非君殺之耶？”又特大哭。

崔亦感慟，請入哭之。尚儼然在床。崔舉其首，枕其股，哭而祝曰：“某在斯，某在斯?！表汈ч_目，半日復活矣。父大喜，遂以女歸之。

——節(jié)選自《本事詩·情感》

尋佳人不遇的崔護回家之后，依舊心中放不下悄藏了許久的姑娘，于是幾日后，便第三次來到都城南莊。

這次再來，卻發(fā)現(xiàn)院子的門沒有關(guān)上，里面卻隱隱傳出哭聲，崔護趕忙敲門詢問，這次出來的，不是心心念念的絳娘，而是一位老翁。

老翁道，家中女兒剛剛逝去，自己悲痛難忍。

崔護心中一驚，便問詢老翁的女兒叫什么名字，是何原因死去。

老翁說，家中女兒小字絳娘，心中一直思慕一個叫“崔護”的書生，近日這書生在自家院外墻上題詩“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絳娘看到后，便自盡而亡。

崔護聽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佳人因自己而死，頓時大驚失色，滿目悲痛。

老翁看到他的神情，便問道，“你可是認識那叫‘崔護’的書生？”

崔護說，“我就是崔護啊！我以為……我以為……”

老翁憤而悲怒道：“原來是你殺了我家絳娘！”

“絳娘自幼知書達理，但不知何故，去年春天之后，就經(jīng)?；蜷L久呆坐，或恍恍惚惚，好似丟了魂。

前幾日我與她外出歸來，看到院外你寫的詩，本以為只是路過游子所書。

但自那日起，絳娘就病倒了，接連數(shù)日不進食，今日故去了，我才知那詩，是你所寫。

我今已年邁，家中女兒卻誰也不嫁，只愿與你再見，以托終身，可你卻……今日我家絳娘身故，可不就是你害死的嗎？”

說完這些，老翁難忍悲痛地落淚。

崔護聽了老翁的控訴之后，心中既是感動又是難過，遂進屋大哭。

看到姑娘后，忍不住將姑娘抱在懷中，哭喊著：“我在這里，我在這里。”

許是上天被他的誠心感動，哭著哭著，懷中的絳娘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蘇醒了過來……

后來的故事，順理成章，絳娘嫁給了崔護，一對有情人就這樣終成眷屬。

04

于千萬人中，遇見你

崔護與絳娘的故事講完了，大概有人總覺有幾分編撰的成分，但我們更愿意去相信，這是真實的故事。

也許絳娘只是多日未曾進食，故而暈倒過去，卻被誤認為身死，也許……這樣大約會多幾分真實吧。

當然，對于絳娘是否是崔護的妻子，人們一直持懷疑態(tài)度，只因崔護的出身，不太一般……

翻開正史，雖然其中關(guān)于崔護的記載很少，但據(jù)史書記載，在唐代，門第觀念是極強的，唐朝甚至以法律來強化門第。

而博陵的崔家，是當時有著顯赫地位的豪門望族，社會地位極高，就連名動天下的王維，也為了門當戶對、錦上添花，不遠千里來博陵崔家相看妻子，王維的妻子就是博陵豪門望族崔氏。

從各種旁證上看，崔護出生在這樣的豪門望族，也不是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不但天資純良，才情俊逸，更是懷抱著遠大的政治抱負……

崔家真的會接受這樣一個出身普通的女子嗎？

被現(xiàn)實打壓過的我們，一定會斬釘截鐵說“不會！”

但從崔護后來的人生看，似乎妻子就是絳娘。在那個詩人都難免有點小八卦留存于野史的時代，崔護的“情史履歷”卻真如那年他們初相遇的桃花般，純粹而干凈。

張愛玲說：我要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是等著你的，不管在什么時候，不管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有這么個人。

以前總以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來才明白，其實難得的是重逢。

就像朱生豪對宋清如說：我找到了你，便像是找到了我真的自己。如果沒有你，即使我愛了一百個人，或有一百個人愛我，我的靈魂也仍將永遠彷徨著。

05

元好問：我懂你們的深情

歷史上寫愛情的詩很多，可歌可泣的愛情更多，而這首《題都城南莊》卻讓元好問情有獨鐘，還把他們的故事寫進自己的詩里：

楊柳原

楊柳青青溝水流，鶯兒調(diào)舌弄嬌柔。

桃花記得題詩客，斜倚春風笑不休。

若是時空可以交集，相比元好問和崔護會成為知己吧。

在這首《楊柳原》中，他懂他們的深情，把崔護和絳娘的愛情，用寥寥數(shù)語，寫得細膩而深遠，似是回應(yīng)崔護那首《題都城南莊》。

無論是崔護的《題都城南莊》，還是元好問的《楊柳原》，都是難得的佳作，兩首詩都是在描寫愛情，一首更加直接，寫得纏綿悱惻，另一首則是比較含蓄，但是同樣很深情，兩首詩不同的表達方式，不過那份情感是一樣，每一句都很深情，讀來也是令人肝腸寸斷。

這樣的作品最是值得一讀，只要讀懂了，那么便會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愛情。

06

真正的愛情，

到最后都是互相珍惜

這個時代的人們，一邊渴望愛情，一邊又不相信愛情。

似乎美好的愛情，都只見于書本，我卻總覺得，是習慣了被愛，在剛開始學會愛的時候，卻和那個想要去愛的人，緣盡了。

愛情很多時候，真的可以戰(zhàn)勝世俗，卻往往又會在很多年后敗給自我。

看過無數(shù)有關(guān)愛情的電影、電視劇，想來所有童話般的愛情，都有一個共性：互相珍惜。

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不過是平凡而普通的人，都渴望愛與被愛。

這世上沒有那么多偶然，也沒有那么多天定的默契，每一次緣起的偶然，不過都是有心人的必然；每一次緣盡的注定，不過都是無心者的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