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梨花深閉門,孤負青春,虛負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此詞以女子口吻,表現離別相思之情,是一首閨怨詞。上片首句,即以重重門關橫亙在畫面上,它阻斷了內外的聯系,隔絕了春天,從而表明思婦對紅塵的自覺放棄,對所思之人的忠貞摯愛。以下五句,似乎是思婦的內心獨白,但更像“畫外音”,是對“深閉門”情節的議論。下片正面描寫為情感而自我封閉狀態中思婦的形象,通過皺眉灑淚、看天看云、行行坐坐幾個連續動作,表達其坐臥不安的無邊相思。
“閨怨”之作在歷代詞人筆下堪稱汗牛充棟,愈是習見的題材愈難出新意,從而所貴也尤在能別具心裁。這首《一剪梅》的佳處不只在于詞句之清圓流轉,其于自然明暢的吟哦中所表現的空間阻隔灼痛著癡戀女子的幽婉心態更是動人。
“深閉門”是思婦的特定行為:她藏于深閨,將一切都關在門外,正見其相思凄楚之難堪。這空間的阻隔,既無情地拉開著戀者的距離,而空間的阻隔又必然在一次次“雨打梨花”、春來春去中加重其往昔曾經有過的“賞心樂事”的失落感;至若青春年華也就無可挽回地在花前月下神傷徘徊之間被殘酷地空耗去。時間在空間中流逝,空間的凝滯、間距的未能縮卻花開花落,人生便在等待中漸漸消逝?;钸^之物終將凋零,只可在“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中,“愁聚眉峰盡日顰”。上片的“花下銷魂,月下銷魂”,是無處不令人回思往時的溫馨;下片的“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則寫盡朝暮之間無時不在翹首企盼所戀者的歸來,重續歡情。作者輕捷地抒述了一種被時空折磨的痛苦,上下片交叉互補、回環往復,將一個淚痕難拭的癡心女形象靈動地顯現于筆端,誠無愧其“才子”之譽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