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數(shù)春來,彈指驚春去。蛛絲網(wǎng)落花,也要留春住。幾日喜春晴,幾夜愁春雨。六曲小山屏,題滿傷春句。
春若有情應解語,問著無憑據(jù)。江東日暮云,渭北春天樹,不知那答兒是春住處?
薛昂夫這組雙調(diào)帶過曲,多用五七言句法,也融入一些前人詩詞,婉約幽麗,富有詩詞韻味。
前段《楚天遙》,通篇五字八句四韻,句式與詞牌《生查子》同。開頭兩句化用了南宋詞人高觀國《卜算子·泛西湖坐間寅齋同賦》詞意,攬括全篇,抒發(fā)了愛春、惜春、傷春的復雜心緒?!扒浮薄皬椫浮薄ⅰ按簛怼薄按喝ァ?,兩相對比,益見感慨之深。“蛛絲”二句,寫眼前景物,用了傳統(tǒng)的比興手法。“留春住”,是作者此際的心情,因而感到客觀的境物,亦與自己的心融會為一。落花象征著即將消逝的春天?!爸虢z網(wǎng)落花”似從辛棄疾《摸魚兒》“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wǎng),盡日惹飛絮”詞句化出,物與我會,境與情融?!皫兹障泊呵?,幾夜愁春雨”,天晴時似覺春可暫留,因而喜悅;夜雨時便覺春歸迅速,更惹傷悲。雨晴不定,愁喜無端,正見作者胸中不可名狀的傷春意緒。唯是在“六曲小山屏”上,“題滿傷春句”。至此點出傷春的主題。
后段《清江引》,基本上是五七言句法,末句加上襯字,便顯出元曲的特點。“春若有情應解語”,承上啟下。此句繼承了唐李賀“天若有情天亦老”(《金銅仙人辭漢歌》)和溫庭筠“花若有情還悵望”(《李羽處士故里》的手法,句中再作轉(zhuǎn)折,用意尤為婉曲?!皢栔鵁o憑據(jù)”,言外之意是說,春既無情,亦不解人心意,來去匆匆,徒令人傷懷而已。“江東日暮云,渭北春天樹”,化用杜甫《春日憶李白》詩語。杜甫寄居長安,李白漫游江浙,原詩兩句是寫杜甫和李白各自所在的景物。此曲直用杜詩,也寄寓著作者對遠方友人的懷念。這兩句點出傷春的理由,深化了主題,并逼出末句“不知那答兒是春住處”。這句化用黃庭堅《清平樂》“春歸何處,寂寞無行路”詞意,既是寫惜春的情懷,也是寫對友人的思念。
全曲前段力寫傷春之情,后段引用前人詩句,略點離愁無盡之意,兩段結(jié)合得水乳交融,景中有情,神余象外。曲中化用了不少前賢惜春傷春名句,卻能渾然一體,自成新篇,詩詞功夫轉(zhuǎn)化為曲而不失曲的特殊韻味,足見作者的詩家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