爰采唐矣?沬之鄉(xiāng)矣。云誰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麥矣?沬之北矣。云誰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東矣。云誰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送我乎淇之上矣。
此詩三章,全以采摘某種植物起興。這是上古時期吟詠愛情、婚嫁、求子等內(nèi)容時常用的手法之一,也就是說,在上古時期,采摘植物與性有著某種神秘的或是象征性的聯(lián)系,至于兩者之間在文化上為何能牽系在一起或如何發(fā)生瓜葛,這與原始交感巫術有關,在此不作詳論。但若從現(xiàn)代美學角度來看,以采摘植物起興愛情等題材,在審美上和愛情上倒也有一定的同構同形關系,因為熾熱的情欲與綠意蔥蘢的草木都可給人帶來勃然的欣悅。所以,以“采唐”“采麥”“采葑”起興,在含蓄中有深情,形象中有蘊意。
“興”以下的正文中,主人公完全沉浸在了狂歡后的甜蜜回憶里。除每章改換所歡愛者外,三章竟然完全相同,反覆詠唱在“桑中”、“上宮”里的銷魂時刻以及相送淇水的纏綿,寫來又直露無礙,如數(shù)家珍。似乎以與多位情人幽會為榮樂,表現(xiàn)了一位多情浪子漁色后的放蕩、得意心態(tài),其句式由四言而五言而七言,正是這種心態(tài)的表露,尤其每章句末的四個“矣”字,儼然是品咂、回憶狂歡之情時的感嘆口吻。近人或認為孟姜、孟弋、孟庸當是一人,若如此,似不合《詩經(jīng)》中運用復沓的家法?!对娊?jīng)》中用復沓雖只更換個別詞匯,但無論更換的是動詞、名詞,詩意上多有所遞進或拓展,比較典型的如《周南·芣苢》中的“采之”“有之”“掇之”“捋之”“袺之”“襭之”,一字之差,卻記敘了一個完整的勞動過程;若此詩中三姓實指一人,一者整首詩三章全為重復,不免過于臃腫拖沓,毫無意味;二者也與“群婚性的男女歡會”的詩意不合。
此詩若依自古以來的“用詩”體例,拋開其隱含的本意,作為一首熱烈活潑的情歌來看,也無不可。它的一個最大特色,是自言自語,反復詠唱,每章的前半段只換了兩三個字,采集對象換了,地點變換了,美女的姓氏換了,而后半段一字不易。無論是等待、幽會還是送別分手的地方,都沒有變換。主人公完全沉浸于自己和美女約會的美好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