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如天夜雨淫,亂鈴聲里倍沾襟。
當時更有軍中死,自是君王不動心。
這是用絕句形式寫的讀后感兼詠史詩。這類詩最重的是要有創見,富有新意。
不少唐人以楊玉環之死寫過詩,白居易的《長恨歌》最為著名,白樂天寫這首詩時并不樂天,題目中的“恨”字足可說明一切。李商隱的《馬嵬》也很有名,批判的矛頭直指李隆基,“如何四紀為天子,不及盧家有莫愁”,諷刺挖苦的味道相當明顯。鄭畋《馬嵬坡》中“景陽宮井又何人”,以陳后主和張麗華比李隆基和楊玉環,隱含譏刺。還有杜甫的“中自誅褒妲”,劉禹錫的“天子舍妖姬”等,含有女人是禍水的錯誤觀念。李靚的這首絕句立意不但新,而且高,可以說超過了前人。
詩的前兩句是對《長恨歌》中所述的事加以概括,抽取其中的一個片斷:在“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的艱難行程中,“霪雨霏霏,連月不開”,李隆基“夜雨聞鈴斷腸聲”,寫成《雨霖鈴曲》以寄恨。這就為后面的議論定下了基調——在“漁陽鼙鼓動地來”時,唐軍節節敗退,安祿山“徑截輜重,橫攻士卒”,官軍則“都尉新降,將軍覆沒。尸填巨港之岸,血滿長城之窟?!边@一切李隆基想過了嗎?
后兩句議論警策,有春秋筆法。詩人同情的不是“宛轉娥眉馬前死”,一妃之死,何足道哉,何必為之鳴不平呢?那“尸骸遍野”,“骨暴沙礫”的陣亡將士們,“精魂何依”?那個昏君李隆基卻根本沒有想到,即使想到,也是一點都不會動心,因為他唯一感到痛心并為之“倍沾襟”的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楊妃。連六軍生死,國家興亡都不過問,只念念不忘“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亡妃,如此帝王,何許人也,還用詩人多說嗎?全詩到此嘎然而止,“含有余不盡之意”在于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