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有男兒,二十心已朽。
楞伽堆案前,楚辭系肘后。
人生有窮拙,日暮聊飲酒。
只今道已塞,何必須白首?
凄凄陳述圣,披褐鉏俎豆。
學為堯舜文,時人責衰偶。
柴門車轍凍,日下榆影瘦。
黃昏訪我來,苦節青陽皺。
太華五千仞,劈地抽森秀。
旁古無寸尋,一上戛牛斗。
公卿縱不憐,寧能鎖吾口?
李生師太華,大坐看白晝。
逢霜作樸樕,得氣為春柳。
禮節乃相去,憔悴如芻狗。
風雪直齋壇,墨組貫銅綬。
臣妾氣態間,唯欲承箕帚。
天眼何時開,古劍庸一吼。
此詩開頭八句,作者訴說自己政治上“窮拙”的遭際。在“只今道已塞”的景況下,他日暮飲酒,酷愛誦讀《楞伽經》和《楚辭》,以排遣內心的苦悶。他已看破官場的黑暗內幕,仕進的前途已經被阻塞,所以產生了“心已朽”的心態。這時他已二十一二歲,詩云“二十”,當為約數?!叭松眱删?,表達了很深的人生感嘆。
第九句至第十六句,寫陳商的景況。先形容他寒酸落拓,穿著布衣,雅尚禮儀,他不肯追逐時尚,苦學古文辭,不像時人追求委靡的駢偶文風。次敘他的家很少有人來訪,門庭冷落,連車輪的印跡都凍結起來,門前的榆樹在夕陽照射下拖著瘦長的影子。這里,寫景凄涼,與前文寫人“凄凄”相呼應。黃昏時節來尋訪作者,固守苦節,春氣亦為之郁結不暢。以上八句詩,描述陳商的形貌、品格及其遭際。
第十七句至第二十四句,稱頌陳商的品格并表示師法陳商的心意。前四句寫華山之高峻,用暗喻手法,比喻陳商人品、才學之崇高。后四句,說公卿們縱使不看重陳商,作者也不能禁口不稱贊,他還要師法陳商,寧愿終日箕踞長坐,也不肯奔走權貴之門。詩句生動地表達出作者欽佩陳商的心儀和景行仰止的態度。
第二十五句至第三十二句,詩思又回到自己身上?!皹銟伞眱删?,是自謙之詞,承上言,作者才不及陳商,不論何時,都不能成材?!岸Y節”以下六句,說到作者官職卑微,身為奉禮郎,專司禮儀,與作者的性格相背悖,形容憔悴,如同祭祀后被人拋在路邊的芻狗。風雪天在齋壇值班,身穿黑色祭服,神氣態度猶如承事箕帚的奴婢。詩句備述作者任職時所受的屈辱。
詩的最后兩句,巧妙運用古小說的典故,表達出宏大的志愿。這層詩意,涵蓋陳商和作者兩人,說何時天眼張開,他們像古劍那樣鳴吼而飛去,施展自己的抱負。李賀詩中,“劍飛”“劍吼”之意象屢見,如“自言漢劍當飛去”(《出城寄權璩楊敬之》),“臨岐擊劍生銅吼”(《開愁歌》),此詩又云“劍吼”,都有自喻之意,期望實現理想,具有畫龍點睛之妙。
全詩先分別寫李賀、陳商,后寫李賀師法陳商,再寫李賀直齋壇的情景,各用齊整的八句詩為一個詩段,最后兩句,以兩人同時收結,形成單起雙收的結構特征,自始至終將詩人和陳商交糅起來描寫,寫李賀,其中有陳商的神骨;寫陳商,其中有李賀的氣質,完善地創造出詩篇的結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