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立盈盈故作羞,手挼梅蕊打肩頭。欲將離恨尋郎說,待得郎來恨卻休。
云淡淡,水悠悠。一聲橫笛鎖空樓。何時共泛春溪月,斷岸垂楊一葉舟。
這首小詞是借女子的形象和心態(tài)抒寫“離恨”的,全用白描,不假雕飾,極樸素,極清麗,幾類小曲。上片追憶往日的幽會,刻畫女子嬌慎佯羞的形象,情意婉轉(zhuǎn)但遣詞造句問并不讓人覺得刻意雕琢。
“背立盈盈故作羞”的“盈盈”二字的確是靈動精巧,將詞中女主人公的風(fēng)姿、儀態(tài)之美妙動人濃縮在其中?!豆旁娛攀住で嗲嗪优喜荨分杏小坝瘶巧吓ó?dāng)窗牖”之句。這里用“盈盈”二字,也體現(xiàn)出詞中女主人公與《古詩十九首》中這位嬌美、輕盈、光彩照人的女子一樣的形象。“手按梅蕊打肩頭”是極能體現(xiàn)納蘭詞風(fēng)的一句化用。女子纖纖素手揉碎了梅蕊,拋向情郎肩頭,嗔怪之情與嬌羞之態(tài)相融,旖旎萬分。上片四句,酷似李煜詞“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一斛珠·曉妝初過》)所描繪的情景,而在香艷中更覺清新,在婉麗處又現(xiàn)俊逸。
下片寫眼見耳聞之景,淡淡之云與悠悠之水,伴和著耳畔的笛聲,更烘托出離恨的凄苦?!耙黄瑱M笛鎖空樓”寫笛聲縈繞在空寂的閣樓中。一個“鎖”字形容笛聲不絕,仿佛凝滯。笛聲與梅花,向來是詩詞中道盡凄清的意象,觀梅聞笛,便勾起古往今來多少人的感情。唐朝崔道融就有《梅花》一詩:“數(shù)萼初含雪,孤標(biāo)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橫笛和愁聽,斜技依病看。逆風(fēng)如解意,容易莫摧殘。”笛聲總是清冷空幽的,而此時又是離別在即,相見無期,讓人怎能不滿心愁緒。結(jié)句以虛筆勾畫了一幅月夜春泛的美妙圖畫,并以此虛設(shè)之景,進(jìn)一步抒發(fā)了離恨的心·曲。“何時共泛春溪月,斷岸垂楊一葉舟”,想象中的良辰美景,更襯得當(dāng)下的離別之苦不堪忍受。
古時不比如今,車行不便,一別之后有可能就是余生難再相見,時間,距離,生死,再如何情比金堅在這樣的刁難前也都只能面對。縱是帝王,李煜也要說“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yuǎn)還生”,放之納蘭,更是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