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株桃杏映籬斜,妝點商州副使家。
何事春風容不得?和鶯吹折數(shù)枝花。
991年(太宗淳化二年),王禹偁從開封被貶官到商州,任團練副使。此詩即作于次年春。“一郡官閑唯副使(《清明日獨酌》),團練副使在宋代是一個常被用以安置貶調官員的空銜,商州的生活條件在當時也很差。詩人便在那“壞舍床鋪月,寒窗硯結澌”(《謫居感事》)的困苦條件下空懷壯志,過著無所事事的生活。在這種狀況中,以“拜章期悟主”(《謫居感事》)而無辜被貶的詩人,心情是十分憤懣的。這首七絕就是以觸事興感的形式,通過詠嘆風折花枝這樣的瑣事來曲拆隱微地反映詩人凄苦的生活,并抒發(fā)心頭的難言之痛。
詩人住所的竹籬下側生長著桃杏樹各一株,被貶為商州團練副使的詩人簡陋的住房就靠它裝飾點綴著??墒沁@一日無情的春風不但吹斷了幾根花枝,連正在樹頭囀鳴的黃鶯也給驚走了。于是詩人責問春風:你為什么容不得我家這點可憐的裝飾呢?
春風無知,詩人責問得無理,但正是這無理的責問真切地描摹出了詩人心頭的惱恨,由此也反襯出了詩人對那傾斜于籬前的桃杏和囀鳴于花間的黃鶯的深厚感情,曲折地反映出了詩入生活的孤寂凄涼。同時,這一責問還另有含意。灼灼桃杏和嚦嚦鶯聲本是妝點這明媚春光的,而春風又正是召喚花開鳥囀的春天主宰。這有功無過的桃杏與黃鶯不為春風所容,正是隱喻詩人的遭遇。以篇幅短小的絕句,不用一典而能包含十分豐富、深遠的意蘊,技巧已臻化境。
《蔡寬夫詩話》記載,詩人作此詩后,其子曾提出詩的后半部分與杜甫詩“恰似春風相欺得,夜來吹折數(shù)枝花”相似,建議改寫。詩人聽后高興地說:“我詩的命意竟能與杜子美暗合嗎?”不但沒改,還又詠一詩道:“本與樂天為后進,敢期杜甫是前身!”(《苕溪漁隱叢話》引)此處杜甫詩是指《絕句漫興九首》之二。詩人在遣辭命意上與杜甫詩有點類似,但師其辭而不師其意,包含有新的境界。
此詩首句寫景;第二句落實景之所在,又引出詩人并點明其身分,為下文的發(fā)問作鋪墊;第三句以發(fā)問來抒情;第四句補述所感之由。全詩篇幅雖小而布置得宜,曲折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