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紅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有人添燭西窗,不眠侵曉,笑聲轉(zhuǎn)、新年鶯語。
舊尊俎。玉纖曾擘黃柑,柔香系幽素。歸夢湖邊,還迷鏡中路。可憐千點吳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
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宋代。吳文英。 翦紅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有人添燭西窗,不眠侵曉,笑聲轉(zhuǎn)、新年鶯語。舊尊俎。玉纖曾擘黃柑,柔香系幽素。歸夢湖邊,還迷鏡中路??蓱z千點吳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
剪一朵紅花,載著春意。精美的花和葉,帶著融融春意,插在美人頭上。斜陽遲遲落暮,好像要留下最后的時刻。窗下有人添上新油,點亮守歲的燈火,人們徹夜不眠,在笑語歡聲中,共迎新春佳節(jié)?;叵肱f日除夕的宴席,,美人白暫的纖手曾親自把黃桔切開。那溫柔的芳香朦朧,至今仍留在我的心中。我渴望在夢境中回到湖邊,那湖水如鏡,使人留連忘返,我又迷失了路徑,不知處所??蓱z吳地白霜染發(fā)點點如星,仿佛春風也不能將寒霜消融,更何況斑斑發(fā)發(fā)對著落梅如雨雪飄零。
花信:花信風的簡稱,猶言花期。
釵股:花上的枝權(quán)。
殘日:指除歲。
侵曉:指天亮。
新年鶯語:杜甫詩:“鶯入新年語?!?
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具。俎:砧板。
玉纖擘黃柑:玉纖,婦女手指;擘黃柑,剖分水果。擘(bāi):分開,同“掰”。
幽素:幽美純潔的心地。
鏡中路:湖水如鏡。
吳霜:指白發(fā)。李賀《還自會吟》:“吳霜點歸發(fā)?!?
除夕,恰恰又逢立春,浪跡異鄉(xiāng)的游子,心情之難堪,正是“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這首詞即是吳文英于除夕日有感而作。查吳文英生平后期,只宋寶四年(1256年)年正月初一為立春之日?!俺沽⒋骸毕嗪?,故此詞當系于是年。
參考資料:
1、劉卉宇編著.宋詞菁華典評:太白文藝出版社,2009:283-284
2、林力 肖劍主編.宋詞鑒賞大典 (上、中、下卷):長征出版社,1999:1587-1588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這是人之常情。除夕,恰恰又逢立春,浪跡異鄉(xiāng)的游子,心情之難堪,正是“一年將盡夜,萬里未歸人”。這首詞上片極為烘托節(jié)日的歡樂氣氛,從而反襯自己的凄苦。
先寫立春?!凹艏t情,裁綠意,花信上釵股?!薄凹t情”、“綠意”指紅花、綠葉。趙彥昭《奉和對圣制立春日侍宴內(nèi)殿出剪彩花應制》詩:“花隨紅意發(fā),葉就綠情新”。花信,指花信風,應花期而來的風。立春,人們剪好紅花綠葉,作成春幡,插鬢戴發(fā),以應時令。春風吹釵股,象是吹開了滿頭花朵?!盎ㄐ派镶O股”,著一“上”字,運筆細膩,可與溫飛卿詞“玉釵頭上風”(《菩薩蠻》)媲美,似比辛稼軒詞“美人頭上,裊裊春幡”(《漢宮春》)更顯風流。
再寫除夕守歲。“殘日東風,不放歲華去?!毕﹃栆嘞袢艘粯?,對即將逝去的一年戀戀不舍,不肯輕易落山,同時東風又帶來了春的訊息,給人新的希望。這兩句已有除舊迎新之意,切合“除夜立春”的題意。“放”用字尤其貼切,顯示出夢窗煉字的功夫。
“有人添燭西窗,不眠侵曉,笑聲轉(zhuǎn)、新年鶯語?!苯K于,除夕之夜降臨,守歲的人們徹夜不眠,剪燭夜話,笑聲不絕,在鶯啼聲中迎來了新春的清晨?!靶履犏L語”,援用杜甫“鶯入新年語”(《傷春》)詩意。
以上的一切,歡歡喜喜,均為客居他鄉(xiāng)者的耳聞目睹,其人心境之孤寂愁苦,自在不言中了。周圍的熱鬧與歡樂更加反襯出作者的寂寞和哀傷,而且使這份寂寞的哀傷更讓人難以承受。這位客居、有家難歸的人,失去了與親人團圓之樂,真是“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無名氏《青玉案》)啊。
上片渲染了濃厚的節(jié)日氣氛,不能不喚起下片對溫馨家庭生活的回憶。陳洵評此詞云:“前闋極寫人家守歲之樂,全為換頭三句追攝遠神?!保ā逗=嬚f詞》)
換頭云:“舊尊俎,玉纖曾擘黃柑,柔香系幽素?!弊鹳蓿汗糯⒕迫獾钠髅?,借指宴席。詞人仿佛回到了昔日除夕之夜的家宴上,美人用纖纖玉手為自己破開黃橙,那幽香似乎還縈繞在周圍?;貞浖按?,當然別是一番滋味。上片以景之可喜反襯處境之可悲,人之歡樂反襯己之愁苦,此處又以昔之溫馨反襯今之凄苦。
對往事的追憶、神往,終于走進了夢境。而相隔既久,山水迢遞,過去的美好回憶,連夢中也難以追尋了:“歸夢湖邊,還迷境中路。”湖水如鏡,夢影朦朧,難覓歸路。往事散如輕煙,徒增無窮悵惘而已。
往事如煙,而今,與誰相對呢?“可憐千點吳霜,寒銷不盡,又相對、落梅如雨?!眳撬?,用李賀《還自會稽歌》字面:“吳霜點歸鬢。”此時是春風吹融了冰雪,可是永遠不能銷去飛上鬢角的寒霜,已經(jīng)夠可悲的了;更何況,落梅如雨,斑斑白發(fā)與點點白梅相對,這豈不令人凄絕!杜甫詠梅詩意:“江邊一樹垂垂發(fā),朝夕催人自白頭?!迸c此詞意趣相一致。
夢窗此詞委曲含蓄,欲藏還露,頗得清真風神,而其抒情筆觸又了然可尋。吳梅論夢窗詞云:“貌觀之,雕繢滿眼,而實有靈氣行乎其間。細心吟繹,覺味美于方回,引人入勝,既不病其晦澀,亦不見其堆垛。”(《詞學通論》)自是研討有得之言。真情實感是藝術(shù)的生命。有真情流貫其間,則無論表現(xiàn)為何種形式與風格,都有其動人之處。此詞后半,愈來愈奇。
“歸夢湖邊,還迷鏡中路”,意境的幽深冷峭,詞中少見,唯白石名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踏莎行》),可與比照。歇拍處,情意的痛切,設(shè)想的妙巧,堪與東坡詠榴花詞“若待得君來向此,花前對酒不忍觸。共粉淚、兩簌簌(《虞美人》)前后相映生輝。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shù)量豐沃,風格雅致,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后世品評卻甚有爭論。 ...
吳文英。 吳文英(約1200~1260),字君特,號夢窗,晚年又號覺翁,四明(今浙江寧波)人。原出翁姓,后出嗣吳氏。與賈似道友善。有《夢窗詞集》一部,存詞三百四十余首,分四卷本與一卷本。其詞作數(shù)量豐沃,風格雅致,多酬答、傷時與憶悼之作,號“詞中李商隱”。而后世品評卻甚有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