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起強圉大荒落,盡屠維協(xié)洽,凡三年。
安皇帝癸
◎ 義熙十三年丁巳,公元四一七年
春,正月,甲戌朔,日有食之。
秦主泓朝會百官于前殿,以內(nèi)外危迫,君臣相泣。征北將軍齊公恢帥安定鎮(zhèn)戶三萬八千,焚廬舍,自北雍州趨長安,自稱大都督、建義大將軍,移檄州郡,欲除君側(cè)之惡;揚威將軍姜紀帥從歸之,建節(jié)將軍彭完都棄陰密奔還長安?;种列轮Вo說恢曰:“國家重將、大兵皆在東方,京師空虛,公亟引輕兵襲之,必克?!被植粡?,南攻郿城。鎮(zhèn)西將軍姚諶為恢所敗,長安大震。泓馳使征東平公紹,遣姚裕及輔國將軍胡翼度屯澧西。扶風太守姚俊等皆降于恢。東平公紹引諸軍西還,與恢相持于靈臺,姚贊留寧朔將軍尹雅為弘農(nóng)太守,守潼關(guān),亦引兵還?;直娨娭T軍四集,皆有懼心,其將齊黃等詣大軍降。恢進兵副紹,贊自后擊之,恢兵大敗,殺恢及其三弟。泓器之慟,葬以公禮。
太尉裕引水軍發(fā)彭城,留其子彭城公義隆鎮(zhèn)彭城。詔以義隆為監(jiān)徐、兗、青、冀四州諸軍事、徐州刺史。
涼公暠寢疾,遣命長史宋繇曰:“吾死之后,世子猶卿子也,善訓導之?!倍?,暠卒,官屬奉世子歆為大都督、大將軍、涼公、領(lǐng)涼州牧。大赦,改元嘉興。尊歆母天水尹氏為太后。以宋繇錄三府事。謚暠曰武昭王,廟號太祖。
西秦安東將軍木弈干擊吐谷渾樹洛干,破其弟阿柴于堯桿川,俘五千馀口而還。樹洛干走保白蘭山,慚憤發(fā)疾,將卒,謂阿柴曰:“吾子拾虔幼弱,今以大事付汝?!睒渎甯勺?,阿柴立,自稱驃騎將軍、沙州刺史。謚樹洛干曰武王。阿柴稍用兵侵并其傍小種,地方數(shù)千里,遂為強國。
河西王蒙遜遣其將襲烏啼部,大破之;又擊卑和部,降之。
王鎮(zhèn)惡進軍澠池,遣毛德祖襲尹雅于蠡吾城,禽之,雅殺守者而逃。鎮(zhèn)惡引兵徑前,抵潼關(guān)。
檀道濟、沈林子自陜北渡河,拔襄邑堡,秦河北太守薛帛奔河東。又攻秦并州刺史尹昭于蒲阪,不克。別將攻匈奴堡,為姚成都所敗。
辛酉,滎陽守將傅洪以虎牢降魏。
秦主泓以東平公紹為太宰、大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假黃鉞,改封魯公,使督武衛(wèi)將軍姚鸞等步騎五萬守潼關(guān),又遣別將姚驢救蒲阪。
沈林子謂檀道濟曰:“蒲阪城堅兵多,不可猝拔,攻之傷眾,守之引日。王鎮(zhèn)惡在潼關(guān),勢孤力弱,不如與鎮(zhèn)惡合勢并力,以爭潼關(guān)。若得之,尹昭不攻自潰矣?!钡罎鷱闹?。
三月,道濟、林子至潼關(guān),秦魯公紹引兵出戰(zhàn),道濟、林子奮擊,大破之,斬獲以千數(shù)。紹退屯定城,據(jù)險拒守,謂諸將曰:“道濟等兵力不多,懸軍深入,不過堅壁以待繼援。吾分軍絕其糧道,可坐禽也?!蹦饲惨[屯大路以絕道濟糧道。
鸞遣尹雅將兵與晉戰(zhàn)于關(guān)南,為晉兵所獲,將殺之。雅曰:“雅前日已當死,幸得脫至今,死固甘心。然夷、夏雖殊,君臣之義一也。晉以大義行師,獨不使秦有守節(jié)之臣乎!”乃免之。
丙子夜,沈林子將銳卒襲鸞營,斬鸞,殺其士卒數(shù)千人。紹又遣東平公贊屯河上以斷水道;沈林子擊之,贊敗走,還定城。薛帛據(jù)河曲來降。
太尉裕將水軍自淮、泗入清河,將溯河西上,先遣使假道于魏;秦主泓亦遣使請救于魏。魏主嗣使群臣議之,皆曰:“潼關(guān)天險,劉裕以水軍攻之,甚難;若登岸北侵,其勢便易。裕聲言伐秦,其志難測。且秦,婚姻之國,不可不救也。宜發(fā)兵斷河上流,勿使得西?!辈┦考谰拼藓圃唬骸霸D秦久矣。今姚興死,子泓懦劣,國多內(nèi)難。裕乘其危而伐之,其志必取。若遏其上流,裕心忿戾,必上岸北侵,是我代秦受敵也。今柔然寇邊,民食又乏,若復(fù)與裕為敵,發(fā)兵南赴則北寇愈深,救北則南州復(fù)危,非良計也。不若假之水道,聽裕西上,然后屯兵以塞其東。使裕克捷,必德我之假道;不捷,吾不失救秦之名。此策之得者也。且南北異俗,借使國家棄恒山以南,裕必不能以吳、越之兵與吾爭守河北之地,安能為吾患乎!夫為國計者,惟社稷是利,豈顧一女子乎!”議者猶曰:“裕西入關(guān),則恐吾斷其后,腹背受敵;北上,則姚氏必不出關(guān)助我,其勢必聲西而實北也?!彼媚艘运就介L孫嵩督山東諸軍事,又遣振威將軍娥清、冀州刺史阿薄干將步騎十萬屯河北岸。
庚辰,裕引軍入河,以左將軍向彌為北青州刺史,留戍碻磝。
初,裕命王鎮(zhèn)惡等:“若克洛陽,須大軍到俱進?!辨?zhèn)惡等乘利徑趨潼關(guān),為秦兵所拒,不得前。久之,乏食,眾心疑懼,或欲棄輜重還赴大軍。沈林子按劍怒曰:“相公志清六合,今許、洛已定,關(guān)右將平,事之濟否,系于前鋒。奈何沮乘勝之氣,棄垂成之功乎!且大軍尚遠,賊眾方盛,雖欲求還,豈可得乎!”下官授命不顧,今日之事,當自為將軍辦之,未知二三君子將何面以見相公之旗鼓邪!”鎮(zhèn)惡等遣使馳告裕,求遣糧援。裕呼使者,開舫北戶,指河上魏軍以示之曰:“我語令勿進,今輕佻深入。岸上如此,何由得遣軍!”鎮(zhèn)惡乃親至弘農(nóng),說諭百姓,百姓競送義租,軍食復(fù)振。
魏人以數(shù)千騎緣河隨裕軍西行;軍人于南岸牽百丈,風水迅急,有漂渡北岸者,輒為魏人所殺略。裕遣軍擊之,裁登岸則走,退則復(fù)來。夏,四月,裕遣白直隊主丁旿帥仗士七百人、車百乘,渡北岸,去水百馀步,為卻月陣,兩端抱河,車置七仗士,事畢,使豎一白毦;魏人不解其意,皆未動。裕先命寧朔將軍硃超石戒嚴,白毦既舉,超石帥二千人馳往赴之,赍大弩百張,一車益二十人,設(shè)彭排于轅上。魏人見營陣既立,乃進圍之;長孫嵩帥三萬騎助之,四面肉薄攻營,弩不能制。時超石別赍大錘乃槊千馀張,乃斷槊長三四尺,以錘錘之,一槊輒洞貫三四人。魏兵不能當,一時奔潰,死者相積;臨陳斬阿薄干,魏人退還畔城。超石帥寧朔將軍胡籓、寧遠將軍劉榮祖追擊,又破之,殺獲千計。魏主嗣聞之,乃恨不用崔浩之言。
秦魯公紹遣長史姚洽、寧朔將軍安鸞、護軍姚墨蠡、河東太守唐小方帥眾三千屯河北之九原,阻河為固,欲以絕檀道濟糧援。沈林子邀擊,破之,斬洽、黑蠡、小方,殺獲殆盡。林子因啟太尉裕曰:“紹氣蓋關(guān)中,今兵屈于外,國危于內(nèi)??制鋬疵缺M,不得以膏齊斧耳?!苯B聞洽等敗死,憤恚,發(fā)病嘔血,以兵屬東平公贊而卒。贊既代紹,眾力猶盛,引兵襲林子,林子復(fù)擊破之。
太尉裕至洛陽,行視城塹,嘉毛修之完葺之功,賜衣服玩好,直二千萬。
丁巳,魏主嗣如高柳。壬戌,還平城。
河西王蒙遜大赦,遣張掖太守沮渠廣宗詐降,以誘涼公歆,歆發(fā)兵應(yīng)之。蒙遜將兵三萬伏于蓼泉,歆覺之,引兵還。蒙遜追之,歆與戰(zhàn)于解支澗,大破之。斬首七千馀級。蒙遜城建康,置戍而還。
五月,乙未,齊郡太守王懿降于魏,上書言:“劉裕在洛,宜發(fā)兵絕其歸路,可不戰(zhàn)而克?!蔽褐魉蒙浦?。
崔浩侍講在前,嗣問之曰:“劉裕伐姚泓,果能克乎?”對曰:“克之?!彼迷唬骸昂喂剩俊睂υ唬骸拔粢εd好事虛名而少實用,子泓懦而多病,兄弟乖爭。裕乘其危,兵精將勇,何故不克!”嗣曰:“裕才何如慕容垂?”對曰:“勝之。垂藉父兄之資,修復(fù)舊業(yè),國人歸之,若夜蟲之就火,少加倚仗,易以立功。劉裕奮起寒微,不階尺土,討滅桓玄,興復(fù)晉室,北禽慕容超,南梟盧循,所向無前,非其才之過人,安能如是乎!”嗣曰:“裕既入關(guān),不能進退,我以精騎直搗彭城、壽春,裕將若之何?”對曰:“今西有屈丐,北有柔然,窺伺國隙。陛下既不可親御六師,雖有精兵,未睹良將。長孫嵩長于治國,短于用兵,非劉裕敵也。興兵遠攻,未見其利,不如且安靜以待之,??饲囟鴼w,必篡其主。關(guān)中華、戎雜錯,風俗勁悍;裕欲以荊、揚之化施之函、秦,此無異解衣包火,張羅捕虎;雖留兵守之,人情未洽,趨尚不同,適足為寇敵之資耳。愿陛下按兵息民以觀其變,秦地終為國家之有??勺匾??!彼眯υ唬骸扒淞现畬徱樱 焙圃唬骸俺紘L私論近世將相之臣:若王猛之治國,苻堅之管仲也;慕容恪之輔幼主,慕容暐之霍光也;劉裕之平禍亂,司馬德宗之曹操也?!彼迷唬骸扒ず稳纾俊焙圃唬骸萍腋?,孤孑一身,寄食姚氏,受其封殖。不思酬恩報義,而乘時繳利,盜有一方,結(jié)怨四鄰。撅豎小人,雖能縱暴一時,終當為人所吞食耳?!彼么髳偅Z至夜半,賜浩御縹醪十觚,水精鹽一兩,曰:“朕味卿言,如此鹽、灑,故欲與卿共饗其美。”然猶命長孫嵩、叔孫建各簡精兵,伺裕西過,自成皋濟河,南侵彭、沛,若不時過,則引兵隨之。
魏主嗣西巡至云中,遂濟河,畋于大漠。
魏置天地四方六部大人,以諸公為之。
秋,七月,太尉裕至陜。沈田子、傅弘之入武關(guān),秦戍將皆委城走。田子等進屯青泥,秦主泓使給事黃門侍郎姚和都屯峣柳以拒之。西秦相國翟勍卒;八月,以尚書令曇達為左丞相,右仆射元基為右丞相,御史大夫麹景為尚書令,侍中翟紹為左仆射。
太尉裕至C171鄉(xiāng),沈田子等將攻峣柳。秦主泓欲自將以御裕軍,恐田子等襲其后,欲先擊滅田子等,然后傾國東出;乃帥步騎數(shù)萬,奄至青泥。田子本為疑兵,所領(lǐng)裁千馀人,聞泓至,欲擊之;傅弘之以眾寡不敵止之,田子曰:“兵貴用奇,不必在眾。且今眾寡相懸,勢不兩立,若彼結(jié)圍既固,則我無所逃矣。不如乘其始至,營陳未立,先薄之,可以有功?!彼鞄浰I(lǐng)先進,弘之繼之。秦兵合圍數(shù)重。田子撫慰士卒曰:“諸君冒險遠來,正求今日之戰(zhàn),死生一決,封侯之業(yè)于此在矣!”士卒皆踴躍鼓噪,執(zhí)短兵奮擊,秦兵大敗,斬馘萬馀級,得其乘輿服御物,秦主泓奔還灞上。
初,裕以田子等眾少,遣沈林子將兵自秦嶺往助之,至則秦兵已敗,乃相與追之,關(guān)中群縣多潛送款于田子。
辛丑,太尉裕至潼關(guān),以硃超石為河東太守,使與振武將軍徐猗之會薛帛于河北,共攻蒲阪。秦平原公璞與姚和都共擊之,猗之敗死,超石奔還潼關(guān)。東平公贊遣司馬國璠引魏兵以躡裕后。
王鎮(zhèn)惡請帥水軍自河入渭以趨長安,裕許之。秦恢武將軍姚難自香城引兵而西,鎮(zhèn)惡追之;秦主泓自灞上引兵還屯石橋以為之援,鎮(zhèn)北將軍姚強與難合兵屯涇上以拒鎮(zhèn)惡。鎮(zhèn)惡使毛德祖進擊,破之,強死,難奔長安。
東平公贊退屯鄭城,太尉裕進軍逼之。泓使姚丕守渭橋,胡翼度屯石積,東平公贊屯灞東,泓屯逍遙園。
鎮(zhèn)惡溯渭而上,乘蒙沖小艦,行船者皆在艦內(nèi);秦人見艦進而無行船者,皆驚以為神。壬戌旦,鎮(zhèn)惡至渭橋,令軍士食畢,皆持仗登岸,后登者斬。眾既登,渭水迅急,艦皆隨流,倏忽不知所在。時泓所將尚數(shù)萬人。鎮(zhèn)惡諭士卒曰:“吾屬并家在江南,此為長安北門,去家萬里,舟楫、衣糧皆已隨流。今進戰(zhàn)而勝,則功名俱顯;不勝,則骸骨不返,無它歧矣。卿等勉之!”乃身先士卒,眾騰踴爭進,大破姚丕于渭橋。泓引兵救之,為丕敗卒所蹂踐,不戰(zhàn)而潰。姚諶等皆死,泓單馬還宮。鎮(zhèn)惡入自平朔門,泓與姚裕等數(shù)百騎逃奔石橋。東平公贊聞泓敗,引兵赴之,眾皆潰去。胡翼度降于太尉裕。
泓將出降,其子佛念,年十一,言于泓曰:“晉人將逞其欲,雖降必不免,不如引決?!便鼞撊徊粦?yīng),佛念登宮墻自投而死。癸亥,泓將妻子、群臣詣鎮(zhèn)惡壘門請降,鎮(zhèn)惡以屬吏。城中夷、晉六萬馀戶,鎮(zhèn)惡以國恩撫慰,號令嚴肅,百姓安堵。
九月,太尉裕至長安,鎮(zhèn)惡迎于灞上。裕勞之曰:“成吾霸業(yè)者,卿也!”鎮(zhèn)惡再拜謝曰:“明公之威,諸將之力,鎮(zhèn)惡何功之有!”裕笑曰:“卿欲學馮異邪?”鎮(zhèn)惡性貪,秦府庫盈積,鎮(zhèn)惡盜取不可勝紀;裕以其功大,不問?;蜃P諸裕曰:“鎮(zhèn)惡藏姚泓偽輦,將有異志。”裕使人覘之,鎮(zhèn)惡剔取其金銀,棄輦于垣側(cè),裕意乃安。
裕收秦彝器、渾儀、土圭、記里鼓、指南車送詣建康。其馀金玉、繒帛、珍寶,皆以頒賜將士。秦平原公璞、并州刺史尹昭以蒲阪降,東平公贊帥宗族百馀人詣裕降,裕皆殺之。送姚泓至建康,斬于市。裕以薛辯為平陽太守,使鎮(zhèn)捍北道。
裕議遷都洛陽,諮議參軍王仲德曰:“非常之事,固非常人所及,必致駭動。今暴師日久,士卒思歸,遷都之計,未可議也。裕乃止。
羌眾十馀萬口西奔隴上,沈林子追擊至槐里,俘虜萬計。
河西王蒙遜聞太尉裕滅秦,怒甚。門下校郎劉祥入言事,蒙遜曰:“汝聞劉裕入關(guān),敢謂群臣曰:“姚泓非裕敵也。且其兄弟內(nèi)叛,安能拒人!裕取關(guān)中必矣。然裕不能久留,必將南歸,留子弟及諸將守之,吾取之如拾芥耳?!蹦孙黢R礪兵,訓養(yǎng)士卒,進據(jù)安定,秦嶺北郡縣鎮(zhèn)戍皆降之。裕遺使遺勃勃書,約為兄弟;勃勃使中書侍郎皇甫徽為報書而陰育之,對裕使者,口授舍人使書之。裕讀其文,嘆曰:“吾不如也!”
廣州刺史謝欣卒,東海人徐道期聚眾攻陷州城,進攻始興,始興相彭城劉廉之討誅之。詔以謙之為廣州刺史。
癸酉,司馬休之、司馬文思、司馬國璠、司馬道賜、魯軌、韓延之、刁雍、王慧龍及桓溫之孫道度、道子、族人桓謐、桓璲、陳郡袁式等皆詣魏長孫嵩降。秦匈奴鎮(zhèn)將姚成都及弟和都舉鎮(zhèn)降魏。魏主嗣詔民間得姚氏子弟送平城者賞之。冬,十月,己酉,嗣召長孫嵩等還。司馬休之尋卒于魏。魏賜國璠爵淮南公,道賜爵池陽子,魯軌爵襄陽公。刁雍表求南鄙自效,嗣以雍為建義將軍。雍聚眾于河、濟之間,擾動徐、兗;太尉裕遣兵討之,不克,雍進屯固山,眾至二萬。
詔進宋公爵為王,增封十郡;辭不受。
西秦王熾磐遣左丞相曇達等擊秦故將姚艾,艾遣使稱籓,熾磐以艾為征東大將軍、秦州牧。征王松壽為尚書左仆射。
十一月,魏叔孫建等討西山丁零翟蜀洛支等,平之。
辛未,劉穆之卒。太尉裕聞之,驚慟哀惋者累日。始,裕欲留長安經(jīng)略西北,而諸將佐皆久役思歸,多不欲留。會穆之卒,裕以根本無托,遂決意東還。
穆之之卒也,朝廷恇懼,欲發(fā)詔,以太尉左司馬徐羨之代之,中軍咨議參軍張邵曰:“今誠急病,任終在徐;然世子無專命,宜須諮之?!痹S酝鹾氪轮?,從事中郎謝晦曰:“休元輕易,不若羨之?!蹦肆w之為吏部尚書、建威將軍、丹陽尹,代管留任。于是朝廷大事常決于穆之者,并悉北咨。
裕以次子桂陽公義真為都督雍、梁、秦王州諸軍事、安西將軍、領(lǐng)雍、東秦二州刺史。義真時年十二。以太尉咨議參軍京兆王修為長史,王鎮(zhèn)惡為司馬、領(lǐng)馮翊太守,沈田子、毛德祖皆為中兵參軍,仍以田子領(lǐng)始平太守,德祖領(lǐng)秦州刺史、天水太守,傅弘之為雍州治中從事史。
先是,隴上流戶寓關(guān)中者,望因兵威得復(fù)本土;及置東秦州,知裕無復(fù)西略之意,皆嘆息失望。
關(guān)中人素重王猛,裕之克長安,王鎮(zhèn)惡功為多,由是南人皆忌之。沈田子自以峣柳之捷,與鎮(zhèn)惡爭功不平。裕將還,田子及傅弘之屢言于裕曰:“鎮(zhèn)惡家在關(guān)中,不可保信?!痹T唬骸敖窳羟湮奈鋵⑹烤f人,彼若欲為不善,正足自滅耳。勿復(fù)多言。”裕私謂田子曰:“鐘會不得遂其亂者,以有衛(wèi)瓘故也。語曰:‘猛獸不如群狐’,卿等十馀人,何懼王鎮(zhèn)惡!”
臣光曰:古人有言:“疑則勿任,任則勿疑?!痹<任?zhèn)惡以關(guān)中,而復(fù)與田子有后言,是斗之使為亂也。惜乎!百年之寇,千里之士,得之艱難,失之造次,使豐、鄗之都復(fù)輸寇手。荀子曰:“兼并易能也,堅凝之難?!毙旁?!
三秦父老聞裕將還,詣門流涕訴曰:“殘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始睹衣冠,人人相賀。長安十陵是公家墳?zāi)?,咸陽宮殿是公家室宅,舍此欲何之乎!”裕為之愍然,慰諭之曰:“受命朝廷,不得擅留。誠多諸君懷本之志,今以次息與文武賢才共鎮(zhèn)此境,勉與之居?!笔?,庚子,裕發(fā)長安,自洛入河,開汴渠以歸。
氐豪徐駭奴、齊元子等擁部落三萬在雍,遣使請降於魏。魏主嗣遣將軍王洛生、河內(nèi)太守楊聲等西行以應(yīng)之。
閏月,壬申,魏主嗣如大寧長川。
秦、雍人千馀家推襄邑令上谷寇贊為主,以降于魏,魏主嗣拜贊魏郡太守。久之,秦、雍人流入魏之河南、滎陽、河內(nèi)者,戶以萬數(shù)。嗣乃置南雍州,以贊為刺史,封河南公,治洛陽,立雍州郡縣以撫之。贊善于招懷,流民歸之者,三倍其初。
夏王勃勃聞太尉裕東還,大喜,問于王買德曰:“騰欲取關(guān)中,卿試言其方略。”買德曰:“關(guān)中形勝之地,而裕以幼子守之。狼狽而歸,正欲急成篡事耳,不暇復(fù)以中原為意。此天以關(guān)中賜我,不可失也。青泥、上洛,南北之險要,宜先遣游軍斷之;東塞潼關(guān),絕其水陸之路;然后傳檄三輔,施以威德,則義真在網(wǎng)罟之中,不足取也?!辈艘云渥訐彳姶髮④姯Y都督前鋒諸軍事,帥騎二萬向長安。前將軍昌屯潼關(guān),以買德為撫軍右長史,屯青泥,勃勃將大軍為后繼。
是歲,魏都坐大官章安侯封懿卒。
◎ 義熙十四年戊午,公元四一八年
春,正月,丁酉朔,魏主嗣至平城,命護高車中郎將薛繁帥高車、丁零北略,至弱水而還。
辛巳,大赦。
夏赫連璝至渭陽,關(guān)中民降之者屬路。龍驤將軍沈田子將兵拒之,畏其眾盛,退屯劉回堡,遣使還報王鎮(zhèn)惡。鎮(zhèn)惡謂王修曰:“公以十歲兒付吾屬,當共思竭力;而擁兵不進,虜何由得平!”使者還,以告田子。田子與鎮(zhèn)惡素有相圖之志,由是益忿懼。未幾,鎮(zhèn)惡與田子俱出北地以拒夏兵,軍中訛言:“鎮(zhèn)惡欲盡殺南人,以數(shù)十人送義真南還。因據(jù)關(guān)中反?!毙梁ィ镒诱堟?zhèn)惡至傅弘之營計事。田子求屏人語,使其宗人沈敬仁斬之幕下,矯稱受太尉令誅之。弘之奔告劉義真,義真與王修被甲登橫門以察其變。俄而田子帥數(shù)十人來至,言鎮(zhèn)惡反。修執(zhí)田子,數(shù)以專戮,斬之;以冠軍將軍毛修之代鎮(zhèn)惡為安西司馬。傅弘之大破赫連璝于池陽,又破之于寡婦渡,斬獲甚眾,夏兵乃退。
壬戌,太尉裕至彭城,解嚴,瑯邪王德文先歸建康。
裕聞王鎮(zhèn)惡死,表言“沈田子忽發(fā)狂易,奄害忠勛”,追贈鎮(zhèn)惡左將軍、青州刺史。
以彭城內(nèi)史劉遵考為并州刺史、領(lǐng)河東太守,鎮(zhèn)蒲阪;征荊州刺史劉道憐為徐、兗二州刺史。
裕欲以世子義符鎮(zhèn)荊州,以徐州刺史劉義隆為司州刺史,鎮(zhèn)洛陽。中軍諮議張邵諫曰:“儲貳之重,四海所系,不宜處外?!蹦烁粤x隆為都督荊、益、寧、雍、梁、秦六州諸軍事、西中郎將、荊州刺史,以南郡太守到彥之為南蠻校尉,張邵為司馬、領(lǐng)南郡相,冠軍功曹王曇首為長史,北徐州從事王華為西中郎主簿,沈林子為西中郎參軍。義隆尚幼,府事皆決于邵。曇首,弘之弟也。裕謂義隆曰:“王曇首沉毅有器度,宰相才也,汝每事咨之。”
以南郡公劉義慶為豫州刺史。義慶,道憐之子也。
裕解司州,領(lǐng)徐、冀二州刺史。
秦王熾磐以乞伏木弈干為沙州刺史,鎮(zhèn)樂都。二月,乙弗烏地延帥戶二萬降秦。
三月,遣使聘魏。
夏,四月,己巳,魏徙冀、定、幽三州徒河于代都。初,和龍有赤氣四塞蔽日,自寅至申,燕太史令張穆言于燕王跋曰:“此兵氣也。今魏方強盛,而執(zhí)其使者,好命不通,臣竊懼焉?!卑显唬骸拔岱剿贾!蔽逶拢褐魉脰|巡,至濡源及甘松,遣征東將軍長孫道生、安東將軍李先、給事黃門侍郎奚觀帥精騎二萬襲燕,又命驍騎將軍延普、幽州刺史尉諾自幽州引兵趨遼西,為之聲勢,嗣屯突門嶺以待之。道生等拔乙連城,進攻和龍,與燕單于右輔古泥戰(zhàn),破之,殺其將皇甫軌。燕王跋嬰城自守,魏人攻之,不克,掠其民萬馀家而還。
六月,太尉裕始受相國、宋公、九錫之命。赦國中殊死以下,崇繼母蘭陵蕭氏為太妃。以太尉軍諮祭酒孔靖為宋國尚書令,左長史王弘為仆射,領(lǐng)選,從事中郎傅亮、蔡廓皆為侍中,謝晦為右衛(wèi)將軍,右長史鄭鮮之為奉常,行參軍殷景仁為秘書郎,其馀百官,悉依天朝之制。靖辭不受。亮,咸之孫;廓,謨之曾孫;鮮之,渾之玄孫;景仁,融之曾孫也。景仁學不為文,敏有思致;口不談義,深達理體;至于國典、朝儀、舊章、記注,莫不撰錄,識者知其有當世之志。
魏天部大人白馬文貞公崔宏疾篤,魏主嗣遣侍臣問病,一夜數(shù)返。及卒,詔群臣及附國渠帥皆會葬。
秋,七月,戊午,魏主嗣至平城。
九月,甲寅,魏人命諸州調(diào)民租,戶五十石,積于定、相、冀三州。
河西王蒙遜復(fù)引兵伐涼,涼公歆將拒之,左長史張體順固諫,乃止。蒙遜芟其秋稼而還。
歆遣使來告襲位。冬,十月,以歆為都督七郡諸軍事、鎮(zhèn)西大將軍、酒泉公。
姚艾叛秦,降河西王蒙遜,蒙遜引兵迎之。艾叔父俊言于眾曰:“秦王寬仁有雅度,自可安居事之,何為從河西王西遷!”眾咸以為然,乃相與逐艾,推俊為主,復(fù)歸于秦。秦王熾磐征俊為侍中、中書監(jiān)、征南將軍,賜爵隴西公,以左丞相曇達為都督洮、罕以東諸軍事、征東大將軍、秦州牧,鎮(zhèn)南安。
劉義真年少,賜與左右無節(jié),王修每裁抑之。左右皆怨,譖修于義真曰:“王鎮(zhèn)惡欲反,故沈田子殺之。修殺田子,是亦欲反也。”義真信之,使左右劉乞等殺修。修既死,人情離駭,莫相統(tǒng)壹。義真悉召外軍入長安,閉門拒守。關(guān)中郡縣悉降于夏。赫連璝夜襲長安,不克,夏王勃勃進據(jù)咸陽,長安樵采路絕。
宋公裕聞之,使輔國將軍蒯恩如長安,召義真東歸;以相國右司馬硃齡石為都督關(guān)中諸軍事、右將軍、雍州刺史,代鎮(zhèn)長安。裕謂齡石曰:“卿至,可敕義真輕裝速發(fā),既出關(guān),然后可徐行。若關(guān)右必不可守,可與義真俱歸?!庇置袝汤沙p超石慰勞河、洛。
十一月,齡石至長安。義真將士貪縱,大掠而東,多載寶貨、子女,方軌徐行。雍州別駕韋華奔夏,赫連璝帥眾三萬追義真。建威將軍傅弘之曰:“公處分亟進;今多將輜重,一日行不過十里,虜追騎且至,何以待之!宜棄車輕行,乃可以免?!绷x真不從。俄而夏兵大至,傅弘之、蒯恩斷后,力戰(zhàn)連日,至青泥,晉兵大敗,弘之、恩皆為王買德所禽。司馬毛修之與義真相失,亦為夏兵所禽。義真行在前,會日暮,夏兵不窮追,故得免;左右盡散,獨逃草中。中兵參軍段宏單騎追尋,緣道呼之,義真識其聲,出就之,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行矣!必不兩全,可刎身頭以南,使家公望絕?!焙昶唬骸敖袢罩?,誠無算略;然丈夫不經(jīng)此,何以知艱難!”
夏王勃勃欲降傅弘之,弘之不屈。時天寒,勃勃裸之,弘之叫罵而死。勃勃積人頭為京觀,號曰髑髏臺。長安百姓逐硃齡石,齡石焚其宮殿,奔潼關(guān)。勃勃入長安,大饗將士,舉觴謂王買德曰:“卿往日之言,一期而驗,可謂算無遺策。此觴所集,非卿而誰!”以買德為都官尚書,封河陽候。
龍驤將軍王敬先戍曹公壘,齡石往從之。硃超石至蒲阪,聞齡石所在,亦往從之。赫連昌攻敬先壘,斷其水道。眾渴,不能戰(zhàn),城且陷。齡石謂超石曰:“弟兄俱死異城,使老親何以為心!爾求間道亡歸,我死此,無恨矣。”超石持兄泣曰:“人誰不死,寧忍今日辭兄去乎!”遂與敬先及右軍參軍劉欽之皆被執(zhí),送長安,勃勃殺之;欽之弟秀之悲泣不歡燕者十年。欽之,穆之之從兄子也。
宋公裕聞青泥敗,未知義真存亡,怒甚,刻日北伐,侍中謝晦諫以“士卒疲弊,請俟它年”,不從。鄭鮮之上表,以為:“虜聞殿下親征,必并力守潼關(guān)。徑往攻之,恐未易可克;若輿駕頓洛,則不足上勞圣躬。且虜雖得志,不敢乘勝過關(guān)陜者,猶懾服大威,為將來之慮故也。若造洛而返,虜必更有揣量之心,或益生邊患。況大軍遠出,后患甚多。昔歲西征,劉鐘狼狽;去年北討,廣州傾覆;既往之效,后來之鑒也。今諸州大水,民食寡乏,三吳群盜攻沒諸縣,皆由困于征役故也。江南士庶,引領(lǐng)颙颙以望殿下之返旆,聞更北出,不測淺深之謀,往還之期,臣恐返顧之憂更在腹心也。若慮西虜更為河、洛之患者,宜結(jié)好北虜;北虜親則河南安,河南安則濟、泗靜矣?!睍枚魏陠ⅲx真得免,裕乃止,但登城北望,慨然流涕而已。降義真為建威將軍、司州刺史;以段宏為宋臺黃門郎、領(lǐng)太子右衛(wèi)率。裕以天水太守毛德祖為河東太守,代劉遵考守蒲阪。
夏王勃勃筑壇于灞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西秦王熾磐東巡;十二月,徙上邽民五千馀戶于枹罕。
彗星出天津,入太微,經(jīng)北斗,絡(luò)紫微,八十馀日而滅。魏主嗣復(fù)召諸儒、術(shù)土問之曰:“今四海分裂,災(zāi)咎之應(yīng),果在何國?騰甚畏之。卿輩盡言,勿有所隱!”眾推崔浩使對,浩曰:“夫災(zāi)異之興,皆象人事,人茍無釁,又何畏焉?昔王莽將篡漢,彗星出入,正與今同。國家主尊臣卑,民無異望,晉室陵夷,危亡不遠;彗之為異,其劉裕將篡之應(yīng)乎!”眾無以易其言。
宋公裕以讖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乃使中書侍郎王韶之與帝左右密謀鴆帝而立瑯邪王德文。德文常在帝左右,飲食寢處,未嘗暫離;韶之伺之經(jīng)時,不得間。會德文有疾,出居于外。戊寅,韶之以散衣縊帝于東堂。韶之,廙之曾孫也。裕因稱遺詔,奉德文即皇帝位,大赦。
是歲,河西王蒙遜奉表稱籓,拜涼州刺史。
尚書右仆射袁湛卒。
恭皇帝
◎ 元熙元年己未,公元四一九年
春,正月,壬辰朔,改元。
立瑯邪王紀褚氏為皇后;后,裒之曾孫也。
魏主嗣畋于犢渚。
甲午,征宋公裕入朝,進爵為王。裕辭。
癸卯,魏主嗣還平城。
庚申,葬安皇帝于休平陵。
敕劉道憐司空出鎮(zhèn)京口。
夏將叱奴侯提帥步騎二萬攻毛德祖于蒲阪,德祖不能御,全軍歸彭城。二月,宋公裕以德祖為滎陽太守,戍虎牢。
夏主勃勃征隱土京兆韋祖思。祖思既至,恭懼過甚,勃勃怒曰:“我以國士征汝,汝乃以非類遇我,汝昔不拜姚興,今何獨拜我?我在,汝猶不以我為帝王;我死,汝曹弄筆,當置我于何地邪!遂殺之。
群臣請都長安,勃勃曰:“朕豈不知長安歷世帝王之都,沃饒險固!然晉人僻遠,終不能為吾患。魏與我風俗略同,土壤鄰接,自統(tǒng)萬距魏境裁百馀里,朕在長安,統(tǒng)萬必危;若在統(tǒng)萬,魏必不敢濟河而西。諸卿適未見此耳?!苯栽唬骸胺撬耙病!蹦擞陂L安置南臺,以赫連璝領(lǐng)大將軍、雍州牧、錄南臺尚書事;勃勃還統(tǒng)萬,大赦,改元真興。
勃勃性驕虐,視民如草芥。常居城上,置弓劍于側(cè),有所嫌忿,手自殺之。群臣迕視者鑿其目,笑者決其脣,諫者先截其舌而后斬之。
初,司馬楚之奉其父榮期之喪歸建康,會宋公裕誅剪宗室之有才望者,楚之叔父宣期、兄貞之皆死,楚之亡匿竟陵蠻中。及從祖休之自江陵奔秦,楚之亡之汝、潁間,聚眾以謀復(fù)仇。楚之少有英氣,能折節(jié)下士,有眾萬馀,屯據(jù)長社。裕使刺客沐謙往刺之,楚之待謙甚厚。謙欲發(fā),未得間,乃夜稱疾,知楚之必往問疾,因欲刺之。楚之果自赍湯藥往視疾,情意勤篤,謙不忍發(fā),乃出匕首于席下,以狀告之曰:“將軍深為劉裕所忌,愿勿輕率以自保全?!彼煳硎轮?,為之防衛(wèi)。
王鎮(zhèn)惡之死也,沈田子殺其兄弟七人,唯弟康得免,逃就宋公裕于彭城,裕以為相國行參軍。康求還洛陽視母;會長安不守,康糾合關(guān)中徙民,得百許人,驅(qū)帥僑戶七百馀家,共保金墉城。時宗室多逃亡在河南,有司馬文榮者,帥乞活千馀戶屯金墉城南;又有司馬道恭,自東垣帥三千人屯城西,司馬順明帥五千人屯陵云臺,司馬楚之屯柏谷塢。魏河內(nèi)鎮(zhèn)將于栗磾游騎在芒山上,攻逼交至,康堅守六旬。裕以康為河東太守,遣兵救之,平等皆散走??祫裾n農(nóng)桑,百姓甚親賴之。
司馬順明、司馬道恭及平陽太守薛辯皆降于魏,魏以辯為河東太守以拒夏人。
夏,四月,秦征西將軍孔子帥騎五千討吐谷渾覓地于弱水南,大破之,覓地帥其眾六千降于夏,拜弱水護軍。
庚辰,魏主嗣有事于東廟,助祭者數(shù)百國;辛巳,南巡至雁門。
五月,庚寅朔,魏主嗣觀漁于灅水。己亥,還平城。
涼公歆用刑過嚴,又好治宮室。從事中郎張顯上疏,以為:“涼土三分,勢不支久。兼并之本,在于務(wù)農(nóng);懷遠之略,莫如寬簡。今入歲已來,陰陽失序,風雨乖和;是宜減膳撤懸,側(cè)身修道,而更繁刑峻法,繕筑不止,殆非所以致興隆也。昔文王以百里而興,二世以四海而滅,前車之軌,得失昭然。太祖以神圣之姿,為西夏所推,左取酒泉,右開西域。殿下不能奉承遺志,混壹涼土,侔蹤張后,將何以下見先王乎!沮渠蒙遜,胡夷之杰,內(nèi)修政事,外禮英賢,攻戰(zhàn)之際,身先士卒,百姓懷之,樂為之用。臣謂殿下非但不能平殄蒙遜,亦懼蒙遜方為社稷之憂。”歆覽之,不悅。
主簿汜稱上疏諫曰:“天之子愛人主,殷勤至矣;故政之不修,下災(zāi)異以戒告之,改者雖危必昌,不改者雖安必亡。元年三月癸卯,敦煌謙德堂陷;八月,效穀地裂;二年元日,昏霧四塞;四月,日赤無光,二旬乃復(fù);十一月,狐上南門;今茲春、夏,地頻五震;六月,隕星于建康。臣雖學不稽古,行年五十有九,請為殿下略言耳目之所聞見,不復(fù)能遠論書傳之事也。乃者咸安之初,西平地裂,狐入謙光殿前;俄而秦師奄至,都城不守。梁熙既為涼州,不撫百姓,專為聚斂,建元十九年,姑臧南門崩,隕石于閑豫堂;明年為呂光所殺。段業(yè)稱制此方,三年之中,地震五十馀所;既而先王龍興于瓜州,蒙遜篡弒于張掖。此皆目前之成事,殿下所明知也。效穀,先王鴻漸之地;謙德,即尊之室;基陷地裂,大兇之征也。日者,太陽之精,中國之象;赤而無光,中國將衰。諺曰:‘野獸入家,主人將去。’狐上南門,亦變異之大者也。今蠻夷益盛,中國益微。愿殿下亟罷宮室之役,止游畋之娛,延禮英俊,愛養(yǎng)百姓,以應(yīng)天變,防未然。”歆不從。
秋,七月,宋公裕始受進爵之命。八月,移鎮(zhèn)壽陽,以度支尚書劉懷慎為督淮北諸軍事、徐州刺史,鎮(zhèn)彭城。
辛未,魏主嗣東巡;甲申,還平城。
九月,宋王裕自解揚州牧。
秦左衛(wèi)將軍匹達等將兵討彭利和于漒川,大破之,利和單騎奔仇池;獲其妻子,徙羌豪三千戶于枹罕,漒川羌三萬馀戶皆安堵如故。冬,十月,以尚書右仆射王松壽為益州刺史,鎮(zhèn)漒川。
宋王裕以河南蕭條,乙酉,徙司州刺史義真為揚州刺史,鎮(zhèn)石頭,蕭太紀謂裕曰:“道憐汝布衣兄弟,宜用為揚州。”裕曰:“寄奴于道憐,豈有所惜!揚州根本所寄,事務(wù)至多,非道憐所了?!碧唬骸暗缿z年出五十,豈不如汝十歲兒邪?”裕曰:“義真雖為刺史,事無大小,悉由寄奴。道憐年長,不親其事,于聽望不足?!碧藷o言。道憐性愚鄙而貪縱,故裕不肯用。
十一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十二月,癸亥,魏主嗣西巡至云中,從君子津西渡河,大獵于薛林山。
辛卯,宋王裕加殊禮,進王太妃為太后,世子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