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方技（工藝附）
自昔帝王勃興，雖星歷醫(yī)卜方術(shù)異能之士，莫不過絕于人，類非后來所及，蓋天運(yùn)也。元有中土，巨公異人，身兼數(shù)器者，皆應(yīng)期而出，相與立法創(chuàng)制，開物成務(wù)，以輔成大業(yè)，亦云盛哉。若道流釋子，所挾多方，事適逢時(shí)，既皆別為之傳。其他以術(shù)數(shù)言事輒驗(yàn)，及以醫(yī)著效，被光寵者甚眾。舊史多闕弗錄，今取其事跡可見者，為《方技篇》。而以工藝貴顯，亦附見焉。
田忠良，字正卿，其先平陽趙城人，金亡，徙中山。忠良好學(xué)，通儒家、雜家言。嘗識太保劉秉忠于微時(shí)。秉忠薦于世祖，遣使召至，帝視其狀貌步趨，顧謂侍臣曰：“是雖以陰陽家進(jìn)，必將為國用?！倍碇肝餍虻诙酥^忠良曰：“彼手中握何物？”忠良對曰：“雞卵也?！惫弧５巯?，又曰：“朕有事縈心，汝試占之?！睂υ唬骸耙猿夹g(shù)推之，當(dāng)是一名僧病耳。“帝曰：“然，國師也?！彼烨沧笫虄x奉御也先乃送忠良司天臺，給筆札，令秉忠試星歷、遁甲諸書。秉忠奏曰：“所試皆通，司天諸生鮮有及者。”詔官之司天。帝曰：“朕用兵江南，困于襄樊，累年不決，奈何？”忠良對曰：“在酉年矣?！?/p>
至元十一年，阿里海牙奏請率十萬眾渡江，朝議難之，帝密問曰：“汝試筮之，濟(jì)否？”忠良對曰：“濟(jì)?！钡郢C于柳林，御幄殿，侍臣甚眾，顧忠良曰：“今拜一大將取江南，朕心已定，果何人耶？”忠良環(huán)視左右，目一人，對曰：“是偉丈夫，可屬大事?！钡坌υ唬骸按瞬佉?，為西王旭烈兀使，朕以其才留用之，汝識朕心?！辟n鈔五百貫、衣一襲。七月十五日夜，白氣貫三臺，帝問何祥，忠良對曰：“三公其死乎！”未幾，太保劉秉忠卒。八月，帝出獵，駐輦召忠良曰：“朕有所遺，汝知何物，還可復(fù)得否？”對曰：“其數(shù)珠乎？明日，二十里外人當(dāng)有得而來獻(xiàn)者?！币讯?。帝喜，賜以貂裘。十月，有旨問忠良：“南征將士能渡江否？勞師費(fèi)財(cái)，朕甚憂之?！敝伊甲嘣唬骸懊髂暾庐?dāng)奏捷矣。”
十二年正月，師取鄂州，丞相伯顏遣使來獻(xiàn)宋寶，有玉香爐，輟以賜忠良，及金織文十匹。二月，帝不豫，召忠良謂曰：“或言朕今歲不嘉，汝術(shù)云何？”忠良對曰：“圣體行自安矣?！比拢奂灿?，賜銀五百兩、衣材三十匹。五月，車駕清暑上都，遣使來召曰：“叛者浸入山陵，久而不去，汝與和禮霍孫率眾往視之。”既至，山陵如故，俄而叛兵大至，圍之三匝，三日不解。忠良引眾夜歸，敵殊不覺，和禮霍孫以為神，白其事于帝，賜黃金十兩。八月，以海都為邊患，遣皇子北平王那木罕、丞相安童征之，忠良奏曰：“不吉，將有叛者?！钡鄄粣?。十二月，諸王昔里吉劫皇子、丞相以入海都，帝召忠良曰：“朕幾信讒言罪汝，今如汝言，汝祀神致禱，雖黃金朕所不吝。”忠良對曰：“無事于神，皇子未年當(dāng)還?！焙蠊?。十四年八月，車駕駐隆興北，忠良奏曰：“昔里吉之叛，以安童之食不彼及也。今宿衛(wèi)之士，日食一瓜，豈能充饑，竊有怨言矣?！钡叟?，笞主膳二人，俾均其食。十五年三月，汴梁河清三百里，帝曰：“憲宗生，河清；朕生，河又清；今河又清，何耶？”忠良對曰：“應(yīng)在皇太子宮矣?！钡壅Z符寶郎董文忠曰：“是不妄言，殆有征也?！?/p>
十八年，特命為太常丞。少府為諸王昌童建宅于太廟南，忠良往仆其柱，少府奏之，帝問忠良，對曰：“太廟前豈諸王建宅所耶？”帝曰：“卿言是也?！庇肿嘣唬骸疤珡R前無馳道，非禮也?！奔措分袝俚?。國制，十月上吉，有事于太廟?；蛘埳挥门?，忠良奏曰：“梁武帝用面為犧牲，后如何耶？”從之。遷太常少卿。二十年，將征日本國，召忠良擇日出師，忠良奏曰：“僻陋海隅，何足勞天戈?！辈宦牎６哪?，請建太社于朝右，建郊壇于國南。俄兼引進(jìn)使。二十九年，遷太常卿。
大德元年，遷昭文館大學(xué)士、中奉大夫，兼太常太卿。十一年，成宗崩，阿忽臺等持異謀，將以皇后教，祔成宗于廟。忠良爭曰：“嗣皇帝祔先帝于廟，禮也；皇后教，非制也?！卑⒑雠_等怒曰：“制自天降耶？汝不畏死，敢沮大事！”忠良竟不從。既而仁宗以太弟奉皇太后至自懷州，潛與密謀誅阿忽臺等。武宗即位，進(jìn)榮祿大夫、大司徒，賜銀印。仁宗即位，又進(jìn)光祿大夫，領(lǐng)太常禮儀院事。延祐四年正月卒，年七十五。贈推忠守正佐運(yùn)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謚忠獻(xiàn)。
子天澤，翰林侍講學(xué)士、嘉議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
靳德進(jìn)，其先潞州人，后徙大名。祖璇，業(yè)儒。父祥，師事陵川郝溫，兼善星歷。金末兵亂，與母相失，母悲泣而盲，祥訪得之，舐其目，百日復(fù)明，人稱其孝。國初，玉出干劉敏行省于燕，辟祥置幕下，佩以金符。時(shí)藩帥得擅生殺，無辜者多賴祥以免。贈集賢大學(xué)士，謚安靖。
德進(jìn)為人材辨，幼讀書，能通大義，父歿，益自刻勵(lì)，尤精于星歷之學(xué)。世祖命太保秉忠選太史官屬，德進(jìn)以選授天文、星歷、卜筮三科管勾，凡交蝕躔次、六氣侵沴，所言休咎輒應(yīng)。時(shí)因天象以進(jìn)規(guī)諫，多所裨益。累遷秘書監(jiān)，掌司天事。從征叛王乃顏，揆度日時(shí)，率中機(jī)會。諸將欲剿絕其黨，德進(jìn)獨(dú)陳天道好生，請緩師以待其降。俄奏言：“叛始由惑于妖言，遂謀不軌，宜括天下術(shù)士，設(shè)陰陽教官，使訓(xùn)學(xué)者，仍歲貢有成者一人。”帝從之，遂著為令。
成宗以皇孫撫軍北邊，帝遣使授皇太子寶，德進(jìn)預(yù)在行，凡攻戰(zhàn)取勝，皆豫克期日，無不驗(yàn)者。亦間言事得失，多所裨益。成宗即位，歷陳世祖進(jìn)賢納諫、咨詢治亂之原，帝嘉納之。授昭文館大學(xué)士，知太史院，領(lǐng)司天臺事，賜金帶宴服。都城以荻苫廩，或請以瓦易之，帝以問德進(jìn)，對曰：“若是役驟興，物必踴貴，民力重困，臣愚未見其可。”議遂寢。敕中書自今凡集議政事，必使德進(jìn)預(yù)焉。所建明多見于施行。尋以病丐閑。仁宗時(shí)在東宮，特令中書加官以留之。會車駕自上京還，召見白海行宮，授資德大夫、中書右丞，議通政院事。仁宗即位，命領(lǐng)太史院事，力辭不允。以疾卒于位。贈推誠贊治功臣、榮祿大夫、大司徒、柱國、魏國公，謚文穆。子泰，工部侍郎。
張康，字汝安，號明遠(yuǎn)，潭州湘潭人。祖安厚，父世英。康早孤力學(xué)，旁通術(shù)數(shù)。宋呂文德、江萬里、留夢炎皆推重之，辟置幕下。宋亡，隱衡山。至元十四年，世祖遣中丞崔彧祀南岳，就訪隱逸。彧兄湖南行省參政崔斌言康隱衡山，學(xué)通天文地理。彧還，具以聞，遣使召康，與斌偕至京師。十五年夏四月，至上都見帝，親試所學(xué)，大驗(yàn)，授著作佐郎，仍以內(nèi)嬪松夫人妻之。凡召對，禮遇殊厚，呼以明遠(yuǎn)而不名。嘗面諭：凡有所問，使極言之。
十八年，康上奏：“歲壬午，太一理艮宮，主大將客、參將囚，直符治事，正屬燕分。明年春，京城當(dāng)有盜兵，事干將相?！笔拍耆?，盜果起京師，殺阿合馬等。帝欲征日本，命康以太一推之，康奏曰：“南國甫定，民力未蘇，且今年太一無算，舉兵不利?！睆闹L賜太史院錢，分千貫以與康，不受，眾服其廉。久之，乞歸田里，優(yōu)詔不許，遷奉直大夫、秘書監(jiān)丞。年六十五卒。子天祐。
李杲，字明之，鎮(zhèn)人也，世以貲雄鄉(xiāng)里。杲幼歲好醫(yī)藥，時(shí)易人張?jiān)匾葬t(yī)名燕趙間，杲捐千金從之學(xué)，不數(shù)年，盡傳其業(yè)。家既富厚，無事于技，操有余以自重，人不敢以醫(yī)名之。大夫士或病其資性高謇，少所降屈，非危急之疾，不敢謁也。其學(xué)于傷寒、癰疽、眼目病為尤長。
北京人王善甫，為京兆酒官，病小便不利，目睛凸出，腹脹如鼓，膝以上堅(jiān)硬欲裂，飲食且不下，甘淡滲泄之藥皆不效。杲謂眾醫(yī)曰：“疾深矣?！秲?nèi)經(jīng)》有之：膀胱者，津液之府，必氣化乃出焉。今用滲泄之劑而病益甚者，是氣不化也。啟玄子云：‘無陽者陰無以生，無陰者陽無以化?！实瓭B泄皆陽藥，獨(dú)陽無陰，其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陰之劑投，不再服而愈。
西臺掾蕭君瑞，二月中病傷寒發(fā)熱，醫(yī)以白虎湯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證不復(fù)見，脈沉細(xì)，小便不禁。杲初不知用何藥，及診之，曰：“此立夏前誤用白虎湯之過。白虎湯大寒，非行經(jīng)之藥，止能寒腑藏，不善用之，則傷寒本病隱曲于經(jīng)絡(luò)之間?；蚋源鬅嶂幘戎?，以苦陰邪，則他證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有溫藥之升陽行經(jīng)者，吾用之?！庇须y者曰：“白虎大寒，非大熱何以救，君之治奈何？”杲曰：“病隱于經(jīng)絡(luò)間，陽不升則經(jīng)不行，經(jīng)行而本證見矣。本證又何難焉。”果如其言而愈。
魏邦彥之妻，目翳暴生，從下而上，其色綠，腫痛不可忍。杲云：“翳從下而上，病從陽明來也。綠非五色之正，殆肺與腎合而為病邪?！蹦藶a肺腎之邪，而以入陽明之藥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復(fù)作者三，其所從來之經(jīng)，與翳色各異。乃曰：“諸脈皆屬于目，脈病則目從之。此必經(jīng)絡(luò)不調(diào)，經(jīng)不調(diào)，則目病未已也。”問之果然，因如所論而治之，疾遂不作。
馮叔獻(xiàn)之侄櫟，年十五六，病傷寒，目赤而頓渴，脈七八至，醫(yī)欲以承氣湯下之，已煮藥，而杲適從外來，馮告之故。杲切脈，大駭曰：“幾殺此兒。《內(nèi)經(jīng)》有言：‘在脈，諸數(shù)為熱，諸遲為寒?！衩}八九至，是熱極也。而《會要大論》云：‘病有脈從而病反者何也？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藗鞫鵀殛幾C矣。令持姜、附來，吾當(dāng)以熱因寒用法處之?！彼幬淳投≌咦鬃?，頓服者八兩，汗尋出而愈。
陜帥郭巨濟(jì)病偏枯，二指著足底不能伸，杲以長針刺骫中，深至骨而不知痛，出血一二升，其色如墨，又且謬刺之。如此者六七，服藥三月，病良已。裴擇之妻病寒熱，月事不至者數(shù)年，已喘嗽矣。醫(yī)者率以蛤蚧、桂、附之藥投之，杲曰：“不然，夫病陰為陽所搏，溫劑太過，故無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藥，則經(jīng)行矣。”已而果然。杲之設(shè)施多類此。當(dāng)時(shí)之人，皆以神醫(yī)目之。所著書，今多傳于世云。
工藝
孫威，渾源人。幼沉鷙，有巧思。金貞祐間，應(yīng)募為兵，以驍勇稱。及云中來附，守帥表授義軍千戶，從軍攻潞州，破鳳翔，皆有功。善為甲，嘗以意制蹄筋翎根鎧以獻(xiàn)，太祖親射之，不能徹，大悅。賜名也可兀蘭，佩以金符，授順天安平懷州河南平陽諸路工匠都總管。從攻邠、乾，突戰(zhàn)不避矢石，帝勞之曰：“汝縱不自愛，獨(dú)不為吾甲胄計(jì)乎！”因命諸將衣其甲者問曰：“汝等知所愛重否？”諸將對，皆失旨意。太宗曰：“能捍蔽爾輩以與我國家立功者，非威之甲耶！而爾輩言不及此，何也？”復(fù)以錦衣賜威。每從戰(zhàn)伐，恐民有橫被屠戮者，輒以搜簡工匠為言，而全活之。歲庚子，卒，年五十八。至大二年，贈中奉大夫、武備院使、神川郡公，謚忠惠。
子拱，為監(jiān)察御史，后襲順天安平懷州河南等路甲匠都總管。巧思如其父，嘗制甲二百八十襲以獻(xiàn)。至元十一年，別制疊盾，其制，張則為盾，斂則合而易持。世祖以為古所未有，賜以幣帛。丞相伯顏南征，以甲胄不足，詔諸路集匠民分制。拱董順天、河間甲匠，先期畢工，且象虎豹異獸之形，各殊其制，皆稱旨。十五年，授保定路治中。適歲饑，議開倉賑民，或曰：“宜請于朝?！惫霸唬骸熬然氖虏豢删徱?，若得請而后發(fā)粟以賑之，則民餒死矣。茍見罪，吾自任之?！彼彀l(fā)粟四千五百石以賑饑民。高陽土豪據(jù)沙河橋取行者錢，人以為病，拱執(zhí)而罪之。二十二年，除武備少卿，遷大都路軍器人匠總管，升工部侍郎。成宗即位，典朝會供給，賜銀百兩、織紋段五十匹、帛二十五匹、鈔萬貫。元貞二年，授大同路總管，兼府尹。大德五年，遷兩浙都轉(zhuǎn)運(yùn)使。鹽課舊二十五萬引，歲不能足，拱至增五萬引，遂為定額。九年，改益都路總管，兼府尹，仍出內(nèi)府弓矢寶刀賜之。卒于官。贈大司農(nóng)、神川郡公，謚文莊。
阿老瓦丁，回回氏，西域木發(fā)里人也。至元八年，世祖遣使炮匠于宗王阿不哥，王以阿老瓦丁、亦思馬因應(yīng)詔，二人舉家馳驛至京師，給以官舍。首造大炮豎于五門前，帝命試之，各賜衣段。十一年，國兵渡江，平章阿里海牙遣使求炮手匠，命阿老瓦丁往，破潭州、靜江等郡，悉賴其力。十五年，授宣武將軍、管軍總管。十七年，陛見，賜鈔五千貫。十八年，命屯田于南京。二十二年，樞密院奉旨，改元帥府為回回炮手軍匠上萬戶府，以阿老瓦丁為副萬戶。大德四年告老。子富謀只，襲副萬戶。皇慶元年卒，子馬哈馬沙襲。
亦思馬因，回回氏，西域旭烈人也。善造炮，至元八年與阿老瓦丁至京師。十年，從國兵攻襄陽未下，亦思馬因相地勢，置炮于城東南隅，重一百五十斤，機(jī)發(fā)，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安撫呂文煥懼，以城降。既而以功賜銀二百五十兩，命為回回炮手總管，佩虎符。十一年，以疾卒。子布伯襲職。
時(shí)國兵渡江，宋兵陳于南岸，擁舟師迎戰(zhàn)，布伯于北岸豎炮以擊之，舟悉沉沒。后每戰(zhàn)用之，皆有功。十八年，佩三珠虎符，加鎮(zhèn)國上將軍、回回炮手都元帥。明年，改軍匠萬戶府萬戶。遷刑部尚書，以弟亦不剌金為萬戶，佩元降虎符，官廣威將軍。布伯俄進(jìn)通奉大夫、浙東道宣慰使，賜鈔二萬五千貫，俾養(yǎng)老焉。
子哈散，蔭授昭信校尉、高郵府同知。致和元年八月，樞密院檄亦不剌金所部軍匠至京師，賜鈔二千五百貫、金綺四端，與馬哈馬沙造炮。天歷二年，以疾卒。子亞古襲。
阿尼哥，尼波羅國人也，其國人稱之曰八魯布。幼敏悟異凡兒，稍長，誦習(xí)佛書，期年能曉其義。同學(xué)有為繪畫妝塑業(yè)者，讀《尺寸經(jīng)》，阿尼哥一聞，即能記。長善畫塑，及鑄金為像。中統(tǒng)元年，命帝師八合斯巴建黃金塔于吐蕃，尼波羅國選匠百人往成之，得八十人，求部送之人未得。阿尼哥年十七，請行，眾以其幼，難之。對曰：“年幼心不幼也。”乃遣之。帝師一見奇之，命監(jiān)其役。明年，塔成，請歸，帝師勉以入朝，乃祝發(fā)受具為弟子，從帝師入見。帝視之久，問曰：“汝來大國，得無懼乎？”對曰：“圣人子育萬方，子至父前，何懼之有?！庇謫枺骸叭陙砗螢?？”對曰：“臣家西域，奉命造塔吐蕃，二載而成。見彼土兵難，民不堪命，愿陛下安輯之，不遠(yuǎn)萬里，為生靈而來耳?！庇謫枺骸叭旰嗡?？”對曰：“臣以心為師，頗知畫塑鑄金之藝?！钡勖∶魈冕樉你~像示之曰：“此宣撫王楫使宋時(shí)所進(jìn)，歲久闕壞，無能修完之者，汝能新之乎？”對曰：“臣雖未嘗為此，請?jiān)囍！敝猎辏孪癯?，關(guān)鬲脈絡(luò)皆備，金工嘆其天巧，莫不愧服。凡兩京寺觀之像，多出其手。為七寶鑌鐵法輪，車駕行幸，用以前導(dǎo)。原廟列圣御容，織錦為之，圖畫弗及也。至元十年，始授人匠總管，銀章虎符。十五年，有詔返初服，授光祿大夫，大司徒，領(lǐng)將作院事，寵遇賞賜，無與為比。卒，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涼國公、上柱國，謚敏慧。
子六人，曰阿僧哥，大司徒；阿述臘，諸色人匠總管府達(dá)魯花赤。
有劉元者，嘗從阿尼哥學(xué)西天梵相，亦稱絕藝。元字秉元，薊之寶坻人。始為黃冠，師事青州把道錄，傳其藝非一。至元中，凡兩都名剎，塑土、范金、搏換為佛像，出元手者，神思妙合，天下稱之。其上都三皇尤古粹，識者以為造意得三圣人之微者。由是兩賜宮女為妻，命以官長其屬，行幸必從。仁宗嘗敕元非有旨不許為人造他神像。后大都南城作東岳廟，元為造仁圣帝像，巍巍然有帝王之度，其侍臣像，乃若憂深思遠(yuǎn)者。始元欲作侍臣像，久之未措手，適閱秘書圖畫，見唐魏征像，矍然曰：“得之矣，非若此，莫稱為相臣者?！卞嶙邚R中為之，即日成，士大夫觀者，咸嘆異焉。其所為西番佛像多秘，人罕得見者。元官為昭文館大學(xué)士、正奉大夫、秘書卿，以壽終。搏換者，漫帛土偶上而髹之，已而去其土，髹帛儼然成像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