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帝舜有虞氏
《史記》曰：虞舜，名重華。冀州人也。作什器於壽丘，就時(shí)於負(fù)夏。舜父頑，母嚚，弟象傲，皆欲殺，不可得；即求，在側(cè)。舜耕歷山，歷山之人皆讓畔；漁雷澤，雷澤之人皆讓居；陶河濱，器皆不苦窳。堯乃賜舜絺衣與琴，為筑倉廩，與牛羊。舜舉八凱，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舉八元，使布教于四方。皋陶為大理，民服其實(shí)。伯夷主禮，上下咸讓。垂主工師，百工致功。益主虞，山澤開辟。棄主農(nóng)，則百穀時(shí)茂，契主司徒，百姓親和。龍主賓客，遠(yuǎn)人至。四海咸戴帝舜之功。於是，禹乃興《九韶》之樂，鳳凰來翔。舜年五十，攝行天子事，年五十八而堯崩，年六十一代堯踐帝位。即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葬於九疑，是為零陵。
《帝王世紀(jì)》曰：舜，姚姓也。其先出自顓頊。顓頊生窮蟬，窮蟬有子曰敬康，生勾芒。勾芒有子曰橋牛，橋牛生瞽瞍。妻曰握登，見大虹，意感而生舜於姚墟，故姓姚，名重華，字都君。龍顏大口，黑色，身長(zhǎng)六尺一寸，有圣德，始遷於夏，販於頓丘，責(zé)於傅虛，家本冀州，每徙則百姓歸之。其母早死，瞽瞍更娶生象。象傲而父頑母嚚咸欲殺舜，舜能和諧，大杖則避，小杖則受。年二十始以孝聞。堯以二女娥皇、女英妻之。見舜於貳宮，設(shè)饗禮，送為賓主，南面而問政。命為司徒太尉，試以五典，有大功。二十，夢(mèng)眉長(zhǎng)與發(fā)等，堯乃賜舜以昭華之玉，老而命舜代已攝政。明年正月上日，始受終于文祖，太尉行事。堯崩三年喪畢。以仲冬甲子月，次于畢，始即真。以土代火，色尚黃。乃詢四岳，辟四門，明四目，達(dá)四聰。東巡狩，登南山，觀河洛，受圖書，表賜群臣，尊伯禹、稷、契、皋陶皆益地。有苗氏負(fù)固不服，禹請(qǐng)征之。舜曰："我德不厚，行武非道也。吾其敷吾未也。"乃修教三年，執(zhí)干戚而舞之，有苗請(qǐng)服。立誹謗之木，申命九官十二牧及殳斨、朱虎、熊羆等二十五人，三載一考績(jī)，黜陟幽明。於是俊乂在官，群后德讓，百僚師師，以五采章施于五色為服，以六律、五聲、八音協(xié)治。烝民乃粒，萬邦作乂，庶績(jī)咸熙，乃作《大韶》之樂，《簫韶》九成，鳳凰來儀，擊石拊石，百獸率舞。故孔子稱《韶》盡美矣，又盡善也。景星曜於房，群瑞畢臻，德被天下。初，舜既踐帝位，而父瞽瞍尚存，舜常戴天子車服而朝焉。天下大之，故曰大舜。都乎咸陽，或營(yíng)蒲坂、媯汭，嬪于虞，故因號(hào)有虞氏。有二妃，元妃娥皇無子，次妃女英生商均。次妃登北氏，生二女：霄明、燭光。有庶子八人，皆不肖，故以天下禪禹。舜年八十即真，八十一三而薦禹，九十五而使禹攝政。攝五年，有苗氏叛，南征，崩于鳴條，年百歲，殯以瓦棺，葬蒼梧九嶷山之陽，是為零陵，謂之紀(jì)市，在今營(yíng)道縣下，有群象為之耕。
《洛書靈準(zhǔn)聽》曰：有人方面，日衡重華，握石椎，懷神珠。(衡有骨表如日也。眉上日衡。重華，重，童子。)。握石椎，懷神珠。(椎讀曰錘，錘平輕重也。握謂如璇璣玉衡之道。懷神珠，喻有圣性也。)西王母受益地圖，(西王母，西荒之國(guó)也。在西方得此益地之圖來獻(xiàn)。)舜受終，鳳凰儀，黃龍感，朱草生，蓂莢孳。
《尚書·舜典》曰：慎徽五典，五典克從。納于百揆，百揆時(shí)序。賓于四門，四門穆穆。納于大麓，烈風(fēng)雷雨不迷。帝曰："咨，爾舜！詢事考言，乃言厎可績(jī)，三載。汝陟帝位！"
《尚書帝命驗(yàn)》曰：虞舜圣，在側(cè)陋，光耀顯都，握石椎，懷神珠。(椎讀曰錘，神珠喻圣性。)
《尚書中候考·河命》曰：帝舜曰："朕惟不仁，蓂莢浮著，百獸鳳晨。"(蓂莢浮著，萌芽。百獸率舞，鳳凰司晨也。)
又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欽翼皇象。"(翼，奉也。象，歷也。舜敬奉皇天之歷數(shù)，七政得失也。)
又曰：舜至于下稷，榮光休至，(稷讀曰側(cè)下之側(cè)，日西之時(shí)。休，美也。榮光，氣也。)黃龍負(fù)卷，舒圖出水，壇畔赤文綠錯(cuò)。(錯(cuò)，分也。文而以綠色分其間。)
《尚書大傳》曰：舜不登而高，不行而遠(yuǎn)。
又《虞夏傳》曰：維元祀巡狩，四岳八伯，(堯始得羲和，令為六卿，主春夏秋冬，并掌方岳之事，是為四岳，出則為伯，后乃分置八伯。)壇四奧，沉四海，(祭水曰沉。)封十有二山，肇十有二州。
《韓詩外傳》曰：昔舜甑盆無膻，而功不以巧獲罪。
《詩含神霧》曰：握登見大虹，意感生帝舜。
《大戴禮》曰：宰我曰："請(qǐng)問帝舜？"孔子曰："蟜牛之孫，瞽瞍之子也，曰重華，好學(xué)孝友，聞於四方。陶家事親，寬裕溫良。教而知時(shí)，畏天而愛民，恤遠(yuǎn)而親親，世以孝聞?dòng)谔煜?。三十在位，嗣帝位，五十乃死，葬于蒼梧之野。"
《禮記》曰：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fēng)。
又曰：舜其大智也與！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èi)。宗廟饗之，子孫保之。
又曰：舜其大智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隱惡而揚(yáng)善，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其斯以為舜乎？(邇，近也。近言而善易以進(jìn)人察而行之也。兩端，過與不及也。用其中于民，賢與不肖皆能行之也。斯，此也。其德如此，乃號(hào)為舜。舜之言充也。)
又曰：子曰："之后世雖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矣。君天下，生無私，死不厚，其子子民如父母，有惻恒之愛，有忠利之教。"
《禮含文嘉》曰：舜損己以安百姓。
《樂動(dòng)聲儀》曰：孔子曰："《簫韶》者，舜之遺音也。溫潤(rùn)以和，似南風(fēng)之至。其為音，如寒暑風(fēng)雨之動(dòng)物，如物之動(dòng)人，雷動(dòng)禽獸，風(fēng)雨動(dòng)魚龍，仁義動(dòng)君子，財(cái)色動(dòng)小人。(言樂之動(dòng)人也深，故舉見事以為喻。)是以圣人務(wù)其本。"
《春秋演孔圖》曰：舜目四瞳童謂之重明。承乾，乾踵堯，海內(nèi)富昌。(童，童子也。踵猶履也，履其所行也。)
《春秋運(yùn)斗樞》曰：舜以太尉受號(hào)，即位為天子。五年二月，東巡狩，至于中月。與三公諸侯臨觀，(太尉公官名也。唐虞五載一巡狩。中月，月半也。臨觀為舟，以泛于河中也。)黃龍五彩負(fù)圖出，置舜前，圖以黃玉為匣，如柜，長(zhǎng)三尺，廣八寸，厚一寸，四合而連有戶。(此含樞紐之命，故龍匣黃也。四合有橫道相合也。有戶，言可開闔。)白玉檢，黃金繩之，為泥封，兩端章曰："天黃帝符璽"五字。廣袤各三寸，深四分，鳥文。(文，字也。四或?yàn)槿?舜與大司空禹、臨侯、望博等三十人集發(fā)，(大司空，公官名也。臨侯，國(guó)氏，望博，名。)圖玄色而綈，狀可舒卷，長(zhǎng)三尺二寸，廣九寸，(而，如也。三或?yàn)槲濉?中有七十二帝地行之制，天文官位度之差。
《孝經(jīng)援神契》曰：舜龍顏重瞳，大口，手握襃。(龍顏取象車，故有此骨表也。重童取象雷，多精光也。大口以象斗星，又為天作喉舌。握褒，手中褒字，喻從勞苦起，受褒飭，致大位者也。)
《論語》曰：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五人者，禹、稷、契、皋陶、伯益。)
又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矣！(為猶安也。言舜相堯，去四兇，旋四門，穆穆也。)
《論語撰考讠韱》曰：堯舜等升首山，觀河渚，有五老游於河渚，相謂曰："河圖將來告帝期，五老流星上入昴。有頃，赤龍負(fù)玉苞舒圖出，堯與大舜等共發(fā)。曰："帝當(dāng)樞百則禪虞。"(百年而禪與舜。)堯喟然嘆曰："咨，爾舜！天之歷數(shù)在爾躬。"
《孔叢子》曰：舜身六尺有奇，面頷無毛，亦圣也。
《韓子》曰：歷山農(nóng)者侵畔，舜往耕，期年而耕者讓畔；河濱漁者爭(zhēng)坻，舜往漁，期年而漁者讓長(zhǎng)；東夷之陶者苦窳，舜往陶，期年而器以牢。
《墨子》曰：堯舉舜於服澤之陽。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為利者，蹠之徒也。
又曰：堯之于舜，使其子九男事之，二女女焉。百官牛羊倉廩備，以養(yǎng)舜於畎畝之中，而后舉之加諸上位。
又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fù)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fù)夏、鳴條皆地名也。負(fù)夏在海東方，東夷之地，故曰東夷之人也。)
又曰：舜之飯糗茹草也，若將終身焉。及其為天子也，被袗衣，鼓琴二女，果若固有之。(袗衣，畫繪者也。此言舜窮居之時(shí)，若將終身，及其為萬乘之主，被服繪繡，若固常自所有也。分定使之然也。)
又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也，與木石居，與鹿豕游。其所以異於深山之野人者幾希；(舜耕歷山之時(shí)，居山之間，鹿豕近人，若與人游。希，遠(yuǎn)也。當(dāng)此之時(shí)，舜與野人，相去豈遠(yuǎn)哉。)及其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又曰：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
又曰：大舜有大焉：善與人同，舍己從人，樂取於人以為善；(大舜，虞舜也?？鬃臃Q曰巍巍，故曰大舜也有大善焉，能舍已從人。子路與舜同也。)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於人者。取諸人以為善，是與人為善者也。故君子莫大乎與人為善。
又曰：天下大悅而將歸己，視天下悅而歸己猶草芥也，惟舜為然。(舜不以天下歸己為樂，號(hào)泣于田也。)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又曰：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曰："天也，夫然后之中國(guó)，踐天子之位焉。"
《莊子》曰：羊肉不慕蟻，蟻慕羊肉，羊肉膻也。舜有膻行，百姓悅之，故三徙成都，至鄧之墟十萬家。堯聞舜之賢，舉之童土之地，(童土，不生草之地。)曰："冀得其來之澤。"(舜來施恩澤也。)
又曰：舜讓天下於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足以勞動(dòng)；秋收斂，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
又曰：舜以天下讓其友北人無擇，北人無擇曰："異哉！后之為人也，居於畎畝之中，而游堯之間。不若是而已，又欲以辱行汙漫我。吾羞見之！"自投清冷之泉。
《尸子》曰：舜兼愛百姓，務(wù)利天下。其田也，荷彼耒耜，耕彼南畝，與四海俱有其利。其漁雷澤也，旱則為耕者鑿瀆，儉則為獵者表虎。故有光若日月，天下歸之若父母。
又曰：舜南面而治天下，天下太平，燭於玉燭，息於永風(fēng)，食於膏火，飲於醴泉。舜之行，其猶河海乎，千亻刃之溪亦滿焉。由此觀之，禹湯之功，不足言也。
又曰：堯問於舜曰："何事？"曰："事天。"問："何任？"曰："任地。"問："何務(wù)？"曰："務(wù)人。"
又曰：舜一徙成邑，再徙成都，三徙成國(guó)，其致四方之士。堯聞其賢，征之草茅之中，與之語政，至簡(jiǎn)而易行；與之語道，廣大而不窮。於是妻之以皇，媵之以娥，九子事之，而托天下焉。
又曰：舜云："從道必吉，反道必兇，如影如響也。"
又曰：舜事親養(yǎng)兄為天下法，其游也得六人，曰雒陶、方回、續(xù)牙、伯陽、東不識(shí)、秦不空，皆一國(guó)之賢者也。
又曰：昔者，舜兩眸子，是謂重明。作事成法，出言成章。
又曰：舜舉三后而四死除。何為四死？饑渴、寒暍、勤勞、斗爭(zhēng)。
又曰：有虞之君天下也，使天下貢善；商周之君天下也，使天下貢財(cái)。
公孫弘曰：舜牧羊於黃河，遇堯，舉為天子。
陸賈《新語》曰：舜藏黃金於嶄巖之山，捐珠玉於五湖之淵，以塞淫邪之欲。
《淮南子》曰：舜之時(shí)，共工振滔鴻水，(滔，漫也。共工，炎帝之后。隨高堙下，壅百川以為民害。)以薄空桑，(空桑，地名，在魯。)龍門未開，呂梁未發(fā)，江淮通流，四海涬溟，民皆上丘陵，赴樹木。舜乃使禹疏三江五湖，決伊闕，導(dǎo)瀍澗，通溝洫，注之東海。鴻水漏，九州乾，萬民皆寧其性。
又曰：昔者，舜耕于歷山，(歷山，在濟(jì)陰城陽。)期年，而田者爭(zhēng)處磽確，以封畔肥饒相讓也。釣於河濱，期年，而漁者爭(zhēng)處湍瀨，(湍，急。瀨，淺。)以曲隈深澗相與也。
又曰：舜作室筑墻茨屋，辟地樹谷，令民皆去巖穴，各有室家，南征三苗，道死蒼梧。
又曰：舜不降席而天下治。
周生《列子》曰：舜嘗駕五龍以騰唐衢，武嘗服九駮以馳文涂，此上御也。
徐氏《中論》曰：小人恥其面不如子都；君子恥其行不如舜禹。
《杜夷幽求》曰：以舜禹之登庸，視孔氏之窮屈，不似跛鱉之與晨驥乎？
《符子》曰：舜禪夏禹於洞庭之野。
《呂氏春秋》曰：舜有九男，不予其子而授禹，至公也。
《風(fēng)土記》曰：舜，東夷之人，生於桃丘媯水之汭，損石之東。舊說言舜上虞人也。虞即會(huì)稽縣，距馀姚七十里，始寧上虞，南鄉(xiāng)也，后為縣。桃丘，即姚丘，方相近也。今吳北亭虞濱，在小江里，縣復(fù)五十里對(duì)小江北岸。臨江山上有立石，所謂"損石"者也。斜角西南堵俗呼為"蒍公嶄"，高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