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韋粲 江子一 弟子四 子五 張嵊 沈浚 柳敬禮
韋粲,字長蒨,車騎將軍睿之孫,北徐州刺史放之子也。有父風,好學仗氣, 身長八尺,容貌甚偉。初為云麾晉安王行參軍,俄署法曹,遷外兵參軍,兼中兵。 時潁川庾仲容、吳郡張率,前輩知名,與粲同府,并忘年交好。及王遷鎮(zhèn)雍州,隨 轉(zhuǎn)記室,兼中兵如故。王立為皇太子,粲遷步兵校尉,入為東宮領(lǐng)直,丁父憂去職。 尋起為招遠將軍,復為領(lǐng)直。服闋,襲爵永昌縣侯,除安西湘東王諮議,累遷太子 仆、左衛(wèi)率,領(lǐng)直并如故。粲以舊恩,任寄綢密,雖居職屢徙,常留宿衛(wèi),頗擅威 名,誕倨,不為時輩所平。右衛(wèi)硃異嘗于酒席厲色謂粲曰:“卿何得已作領(lǐng)軍面向 人!”
中大同十一年,遷通直散騎常侍,未拜,出為持節(jié)、督衡州諸軍事、安遠將軍、 衡州刺史。皇太子出餞新亭,執(zhí)粲手曰:“與卿不為久別。”太清元年,粲至州。 無幾,便表解職。二年,征為散騎常侍。粲還至廬陵,聞侯景作逆,便簡閱部下, 得精卒五千,馬百匹,倍道赴援。至豫章,奉命報云“賊已出橫江”,粲即就內(nèi)史 劉孝儀共謀之。孝儀曰:“必期如此,當有別敕。豈可輕信單使,妄相驚動,或恐 不然?!睍r孝儀置酒,粲怒,以杯抵地曰:“賊已渡江,便逼宮闕,水陸俱斷,何 暇有報;假令無敕,豈得自安?韋粲今日何情飲酒!”即馳馬出,部分將發(fā),會江 州刺史當陽公大心遣使要粲,粲乃馳往見大心曰:“上游蕃鎮(zhèn),江州去京最近,殿 下情計,實宜在前;但中流任重,當須應接,不可闕鎮(zhèn)。今直且張聲勢,移鎮(zhèn)湓城, 遣偏將賜隨,于事便足?!贝笮娜恢?,遣中兵柳昕帥兵二千人隨粲。粲悉留家累于 江州,以輕舸就路。至南州,粲外弟司州刺史柳仲禮亦帥步騎萬余人至橫江,粲即 送糧仗贍給之,并散私金帛以賞其戰(zhàn)士。
先是,安北將軍鄱陽王范亦自合肥遣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與其長子嗣,帥江西之 眾赴京師,屯于張公洲,待上流諸軍至。是時,之高遣船渡仲禮,與合軍進屯王游 苑。粲建議推仲禮為大都督,報下流眾軍。裴之高自以年位恥居其下,乃云:“柳 節(jié)下是州將,何須我復鞭板?”累日不決。粲乃抗言于眾曰:“今者同赴國難,義 在除賊,所以推柳司州者,政以久捍邊疆,先為侯景所憚;且士馬精銳,無出其前。 若論位次,柳在粲下;語其年齒,亦少于粲,直以社稷之計,不得復論。今日形勢, 貴在將和;若人心不同,大事去矣。裴公朝之舊齒,年德已隆,豈應復挾私情,以 沮大計。粲請為諸君解釋之?!蹦藛昔粗林郀I,切讓之曰:“前諸將之議,豫州 意所未同,即二宮危逼,猾寇滔天,臣子當戮力同心,豈可自相矛盾!豫州必欲立 異,鋒鏑便有所歸?!敝叽蛊唬骸拔岷蓢鳂s,自應帥先士卒,顧恨衰老,不 能效命,企望柳使君共平兇逆,謂眾議已從,無俟老夫耳。若必有疑,當剖心相示。” 于是諸將定議,仲禮方得進軍。
次新亭,賊列陣于中興寺,相持至晚,各解歸。是夜,仲禮入粲營,部分眾軍, 旦日將戰(zhàn),諸將各有據(jù)守,令粲頓青塘。青塘當石頭中路,粲慮柵壘未立,賊必爭 之,頗以為憚,謂仲禮曰:“下官才非御侮,直欲以身殉國。節(jié)下善量其宜,不可 致有虧喪。”仲禮曰:“青塘立柵,迫近淮渚,欲以糧儲船乘盡就泊之,此是大事, 非兄不可。若疑兵少,當更差軍相助?!蹦耸怪遍w將軍劉叔胤師助粲,帥所部水陸 俱進。時值昏霧,軍人迷失道,比及青塘,夜已過半,壘柵至曉未合。景登禪靈寺 門閣,望粲營未立,便率銳卒來攻。軍副王長茂勸據(jù)柵待之,粲不從,令軍主鄭逸 逆擊之,命劉叔胤以水軍截其后。叔胤畏懦不敢進,逸遂敗。賊乘勝入營,左右牽 粲避賊,粲不動,猶叱子弟力戰(zhàn),兵死略盡,遂見害,時年五十四。粲子尼及三弟 助、警、構(gòu)、從弟昂皆戰(zhàn)死,親戚死者數(shù)百人。賊傳粲首闕下,以示城內(nèi),太宗聞 之流涕曰:“社稷所寄,惟在韋公,如何不幸,先死行陣?!痹t贈護軍將軍。世祖 平侯景,追謚曰忠貞,并追贈助、警、構(gòu)及尼皆中書郎,昂員外散騎常侍。
粲長子臧,字君理。歷官尚書三公郎、太子洗馬、東宮領(lǐng)直。侯景至,帥兵屯 西華門。城陷,奔江州,收舊部曲,據(jù)豫章,為其部下所害。
江子一,字元貞,濟陽考城人,晉散騎常侍統(tǒng)之七世孫也。父法成,天監(jiān)中奉 朝請。子一少好學,有志操,以家貧闕養(yǎng),因蔬食終身。起家王國侍郎、朝請。啟 求觀書秘閣,高祖許之,有敕直華林省。其姑夫右衛(wèi)將軍硃異,權(quán)要當朝,休下之 日,賓客輻湊,子一未嘗造門,其高潔如此。稍遷尚書儀曹郎,出為遂昌、曲阿令, 皆著美績。除通直散騎侍郎,出為戎昭將軍、南津校尉。
弟子四,歷尚書金部郎。大同初,遷右丞。兄弟性并剛烈。子四自右丞上封事, 極言得失,高祖甚善之,詔尚書詳擇施行焉。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顧玙嘗奏事不允, 高祖厲色呵責之;子四乃趨前代炯等對,言甚激切,高祖怒呼縛之,子四據(jù)地不受, 高祖怒亦止,乃釋之。猶坐免職。
及侯景反,攻陷歷陽,自橫江將渡,子一帥舟師千余人,于下流欲邀之,其副 董桃生家在江北,因與其黨散走。子一乃退還南洲,復收余眾,步道赴京師。賊亦 尋至,子一啟太宗曰:“賊圍未合,猶可出蕩,若營柵一固,無所用武?!闭埮c其 弟子四、子五帥所領(lǐng)百余人,開承明門挑賊。許之。子一乃身先士卒,抽戈獨進, 群賊夾攻之,從者莫敢繼。子四、子五見事急,相引赴賊,并見害。詔曰:“故戎 昭將軍、通直散騎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尚書右丞江子四,東宮直殿主帥子五, 禍故有聞,良以矜惻,死事加等,抑惟舊章??少涀右唤o事黃門侍郎,子四中書侍 郎,子五散騎侍郎?!焙罹捌?,世祖又追贈子一侍中,謚義子;子四黃門侍郎,謚 毅子;子五中書侍郎,謚烈子。
子一續(xù)《黃圖》及班固“九品”,并辭賦文筆數(shù)十篇,行于世。
張嵊,字四山,鎮(zhèn)北將軍稷之子也。少方雅,有志操,能清言。父臨青州,為 土民所害,嵊感家禍,終身蔬食布衣,手不執(zhí)刀刃。州舉秀才。起家秘書郎,累遷 太子舍人、洗馬、司徒左西掾、中書郎。出為永陽內(nèi)史,還除中軍宣城王司馬、散 騎常侍。又出為鎮(zhèn)南湘東王長史、尋陽太守。中大同元年,征為太府卿,俄遷吳興 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圍京城,嵊遣弟伊率郡兵數(shù)千人赴援。三年,宮城陷,御史中 丞沈浚違難東歸。嵊往見而謂曰:“賊臣憑陵,社稷危恥,正是人臣效命之秋。今 欲收集兵力,保據(jù)貴鄉(xiāng)。若天道無靈,忠節(jié)不展,雖復及死,誠亦無恨?!笨T唬?“鄙郡雖小,仗義拒逆,誰敢不從!”固勸嵊舉義。于是收集士卒,繕筑城壘。時 邵陵王東奔至錢唐,聞之,遣板授嵊征東將軍,加秩中二千石。嵊曰:“朝廷危迫, 天子蒙塵,今日何情,復受榮號。”留板而已。賊行臺劉神茂攻破義興,遣使說嵊 曰:“若早降附,當還以郡相處,復加爵賞?!贬用鼣仄涫?,仍遣軍主王雄等帥兵 于鱧瀆逆擊之,破神茂,神茂退走。侯景聞神茂敗,乃遣其中軍侯子鑒帥精兵二萬 人,助神茂以擊嵊。嵊遣軍主范智朗出郡西拒戰(zhàn),為神茂所敗,退歸。賊騎乘勝焚 柵,柵內(nèi)眾軍皆土崩。嵊乃釋戎服,坐于聽事,賊臨之以刃,終不為屈。乃執(zhí)嵊以 送景,景刑之于都市,子弟同遇害者十余人,時年六十二。賊平,世祖追贈侍中、 中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謚曰忠貞子。
沈浚,字叔源,吳興武康人。祖憲,齊散騎常侍,齊史有傳??I俨W,有才 干,歷山陰、吳、建康令,并有能名。入為中書郎、尚書左丞。侯景逼京城,遷御 史中丞。是時外援并至,侯景表請求和,詔許之。既盟,景知城內(nèi)疾疫,復懷奸計, 遲疑不去。數(shù)日,皇太子令浚詣景所,景曰:“即已向熱,非復行時。十萬之眾, 何由可去,還欲立效朝廷,君可見為申聞。”浚曰:“將軍此論,意在得城。城內(nèi) 兵糧,尚支百日。將軍儲積內(nèi)盡,國家援軍外集,十萬之眾,將何所資?而反設此 言,欲脅朝廷邪?”景橫刃于膝,真目叱之??U熅霸唬骸懊鞴H是人臣, 舉兵向闕,圣主申恩赦過,已共結(jié)盟,口血未干,而有翻背。沈浚六十之年,且天 子之使,死生有命,豈畏逆臣之刀乎!”不顧而出。景曰:“是真司直也?!比幻?銜之。及破張嵊,乃求浚以害之。
柳敬禮,開府儀同三司慶遠之孫。父津,太子詹事。敬禮與兄仲禮,皆少以勇 烈知名。起家著作佐郎,稍遷扶風太守。侯景渡江,敬禮率馬步三千赴援。至都, 據(jù)青溪埭,與景頻戰(zhàn),恒先登陷陳,甚著威名。臺城沒,敬禮與仲禮俱見于景,景 遣仲禮經(jīng)略上流,留敬禮為質(zhì),以為護軍。景餞仲禮于后渚,敬禮密謂仲禮曰: “景今來會,敬禮抱之,兄拔佩刀,便可斫殺,敬禮死亦無所恨?!敝俣Y壯其言, 許之。及酒數(shù)行,敬禮目仲禮,仲禮見備衛(wèi)嚴,不敢動,計遂不果。會景征晉熙, 敬禮與南康王會理共謀襲其城,克期將發(fā),建安侯蕭賁知而告之,遂遇害。
史臣曰:若夫義重于生,前典垂誥,斯蓋先哲之所貴也。故孟子稱:生者我所 欲,義亦我所欲,二事必不可兼得,寧舍生而取義。至如張嵊二三子之徒,捐軀殉 節(jié),赴死如歸,英風勁氣,籠罩今古,君子知梁代之有忠臣焉。
譯文及注釋
韋粲字長蒨,是車騎將軍韋睿之孫,北徐州刺史韋莖之子。韋粲有父親的風度,喜愛學習,任性使氣,身高八尺,魁偉高大。他初出仕任云麾晉安王行參軍,不久代理法曹,遷任外兵參軍,兼中兵。當時穎Jl!庾仲容、吳郡張率,都是前輩知名人士,他們與韋粲是同僚,相互都結(jié)為忘年之交。晉安王遷任雍州刺史,韋粲也跟隨王府轉(zhuǎn)任記室,兼中兵之職不變。晉安王被立為皇太子,韋粲遷任步兵校尉,入朝任東宮領(lǐng)直,遭逢父親喪事離職。不久又奪情起復任招遠將。軍,又任領(lǐng)直。服喪期滿后,他承襲永昌縣侯的封號,被任命為安西湘東王諮議,屢經(jīng)升遷為太子仆,左衛(wèi)率,領(lǐng)直之職不變。韋粲因為與皇太子有舊交情,常被任命親近之職,雖然他的職務屢次變動,但常常留在宮中值宿,擔任警衛(wèi),頗有威名,而且韋粲性格放誕倨傲,因此當時的名人深感不平。右衛(wèi)將軍朱異曾經(jīng)在酒席間聲色俱厲地對韋粲說:“你怎么能擺出領(lǐng)軍的臉孔面對別人!”
中大同十一年,韋粲遷任通直散騎常侍,還沒有任職就出京擔任持節(jié)、督衡州諸軍事、安遠將軍、衡州刺史?;侍映鰧m,在縋為童鑿餞行,拉著韋粲的手說:“我和你不會分別很久。”太清元年,韋粲到衡州沒多久,便上表請求免職。二年,朝廷征調(diào)韋粲為散騎常侍。韋粲返京走到廬陵,聽說侯景叛亂,就從部下中挑選出五千精兵,一百匹馬,日夜兼程奔赴京城救援。到了豫章,有使者報告說:“逆賊已經(jīng)到達橫江。”韋粲立即到內(nèi)史劉孝儀那裹一起商量對策。劉孝儀說:“如果真的這樣,應當另有敕命,怎么可以輕信遣一個使者,就驚恐妄動,或許情況不是這樣?!碑敃r劉孝儀正擺酒席招待韋粲,韋粲發(fā)怒,把杯子扔在地上說:“逆賊已渡江,馬上就進逼京城,水路陸路都被切斷,哪裹還會有回報的使者;假使沒有敕令下達,難道自己就能安心嗎?我韋粲現(xiàn)在哪有心思喝酒!”說完立即騎馬奔出,部署軍隊準備出發(fā),正好江州刺史當陽公蕭大心派使者來邀請韋粲,韋粲就騎馬去拜見蕭大心說:“長江上游各個藩鎮(zhèn),衹有江蛆離京城最近,從殿下的情況考慮,實在應當先去救援;但是中游地位重要,你駐守江州任務重大,其他人救援京城也需你們接應,逭裹不能無人鎮(zhèn)守?,F(xiàn)在你衹要虛張聲勢,移兵鎮(zhèn)守湓城,然后派一員偏將跟隨我前去,逭事便行了?!笔捵笞J為他說得對,就派遣中兵柳昕率領(lǐng)兩千士兵跟隨韋粲。韋粲將家屬全留在,自己乘輕舟啟程。到了南州,韋粲的表弟司州刺史柳仲禮也率領(lǐng)步兵騎兵一萬多人到了橫江,韋粲立即送糧食武器給他,并且散發(fā)自己私人的錢財布帛來獎賞柳仲禮的士兵。
在這之前,安北將軍鄱陽王蕭范也從合肥派西豫州刺史裴之高和自己的長子裴嗣,率領(lǐng)江西部隊奔赴京城,駐扎在張公洲,等待上游的各路援軍到來。遣時,裴之高派船接柳仲禮的軍隊遇遼,和自己會合進駐王游苑。韋粲提議推舉柳仲禮任大都督,通報下游各軍。但裴之高認為自己年長位尊,羞于位居柳仲禮之下,于是說:“柳節(jié)下已經(jīng)是一州刺史,哪用我來任命他呢?”因而議論整天,不能作出決定。韋粲激憤地對眾將領(lǐng)說:“如今我們同赴國難,目的就是消滅逆賊,我提議推舉柳司州的原因,是因為他長期守衛(wèi)邊疆,侯景早就畏懼他,而且柳司州兵強馬壯,沒有人能超過他。如果要論官位,他在我之下,要說年齡,他也比我年輕,祇是因為考慮到國家的命運,不能再計較這些了?,F(xiàn)在的形勢,重要的是將領(lǐng)之間的和睦;如果人心不和,國家大事就完了。裴公是朝廷有聲望的老臣,年高望重,怎么可以出于私心,破壞救援大計呢?請允許我來為諸位消除這個障礙?!庇谑琼f粲乘坐一條小船到裴之高的軍營,嚴詞責備裴之高,說:“前些天諸位將領(lǐng)推舉柳司州任大都督的主張,您心裹不同意,如今皇上、太子情勢危急,狡猾的逆賊侯景罪惡滔天,我們這些臣子應當同心協(xié)力,哪能自相矛盾呢?如果您一定要有二心,我便衹有以刀劍相向了?!迸嶂吡髦鴾I說:“我蒙受國家的恩惠榮寵,自然應該身先士卒,衹恨自己年老力衰,不能為國效力,希望和柳使星共同鏟除逆賊,我是認為大家的主張已經(jīng)實行了,不用等我作決定罷了。如果你一定懷疑我另有想法,我可以剖出心來給你看?!庇谑菍㈩I(lǐng)們共同作出了決議,柳仲禮才得以領(lǐng)兵進發(fā)。
擅領(lǐng)兵駐扎在新亭,叛軍在中興寺擺開戰(zhàn)陣,雙方相持到晚上,各自收兵回營。遣天晚上,柳仲禮來到皇塞的軍營,部署軍隊,準備第二天作戰(zhàn),將領(lǐng)們各自據(jù)守一方,柳仲禮命令韋粲駐軍青塘。韋粲面對青塘的正中,韋粲考慮到那裹還未筑好柵欄營壘,逆賊一定會前來爭奪,因此頗為擔心。他對柳仲禮說:“我并不是有才能抵御外敵,衹是想以身殉國,希望你妥善地量才而用,不要因用人不當而招致有所損失?!绷俣Y說:“在壹擅修筑營柵,靠近進回邊,我想讓儲糧的車船全都停靠在那裹。這是大事,非兄長您承擔不可。如果擔心兵力少,我可以再派軍隊幫助您。”于是派直合將軍劉叔胤率軍幫助韋墾,他們率領(lǐng)自己的部隊從水陸兩路一起進發(fā)。當時正遇上茫茫大霧,士兵迷失了道路,等到了青塘,已經(jīng)過了半夜,營壘柵欄一直到天亮都沒筑完。候景登上禪靈寺的閣樓,遠遠望見韋粲的營壘柵欄未筑完,便率領(lǐng)精兵來攻打。軍副王長茂勸堅守營壘等待敵軍,韋粲不聽從他的意見,命令軍主鄭逸迎擊敵軍,又命令劉叔胤用水軍截斷敵軍后路。劉叔胤膽小害怕不敢率兵前進,鄭逸于是被打敗。逆賊乘勝沖入軍營,韋粲身旁的人都拉他躲避,但他屹然不動,還大聲命令子弟拼命作戰(zhàn),士兵都差不多死盡了,韋粲也被殺,當時他五十四歲。韋粲的兒子韋尼和韋粲的三個弟弟韋助、韋警、韋構(gòu)、堂弟韋昂都戰(zhàn)死了,他的親戚戰(zhàn)死的有幾百人。逆賊將韋粲的首級送到宮闕之下,拿給宮城內(nèi)的人看,太宗知道后流著淚說:“國家的安危就寄托在韋公身上,怎么如此不幸,他竟先戰(zhàn)死在陣中。”于是下韶追贈韋粲為護軍將軍。世祖平定侯景之亂后,追贈韋粲謐號為忠貞,并且追贈韋助、韋警、韋構(gòu)以及韋尼為中書郎,追贈韋昂為員外散騎常侍。
韋粲的長子韋臧,字君理。韋臧曾任尚書三公郎,太子洗馬,束宮領(lǐng)直。侯景圍困在京城時,他率兵駐守西華門。京城陷落后,他逃到江州,收集舊部,據(jù)守豫章,后來被部下殺害。
江子一字元貞,濟陽考城人。他是晉時散騎常侍江統(tǒng)的第七代子孫。他父親江法成,天監(jiān)年間任奉朝請。
江子一年少時喜愛學習,有志向有節(jié)操,因為家中貧窮對父母供養(yǎng)不周,于是終生素食。他初出仕任王國侍郎,奉朝請。他上表請求到秘閣看書,高祖答應他,并下令讓江子一在華林省當值。江子一的姑父右衛(wèi)將軍塞昱,是當朝權(quán)貴,每當他休假回家時,家中賓客盈門,而江子一卻從未登門拜訪,他的品行如此高潔。后來江子一逐漸遷任尚書儀曹郎,出京任遂昌、曲阿縣令,都取得了很好的政縯。江子一被任命為通直散騎侍郎。出京任戎昭將軍、南津校尉。
江子一的弟弟江子四,曾任尚書金部郎,去回初年,遷任右丞。他們兄弟倆都性情剛烈。江王皿以右丞的身份呈送封事,盡情陳說朝廷得失,高祖十分賞識,下令讓尚書仔細審察,從中擇善施行。左民郎沈炯、少府丞顧琪曾經(jīng)因為奏事不恰當,高祖聲色俱厲地呵責他們,江子四于是快步上前代替沈炯、顧琪二人對答,言辭十分激烈率直,高祖氣憤地喊人捆綁他,江子四伏在地上不肯受縛,高祖的氣也消了,叫人放了他,但他還是因此獲罪免職。
侯景謀反,攻陷歷陽,準備從橫江渡,江子一率領(lǐng)水軍一千多人,想在下游阻截侯景,他的副將董桃生家在江北,便和同伙都逃散了。于是江子一退回南洲,又收集余部,從小路步行趕赴京城。叛軍不久也到了京城,江子一啟稟太宗說:“逆賊的包圍圈還沒有合攏,可以設法沖出去,如果等他們將營壘全部筑好,那我們就沒有用武之地了。”江子一請求和他的弟弟江子四、江子五率領(lǐng)手下的士兵一百多人,打開承明門向逆賊挑戰(zhàn),賊答應了。江子一身先士卒,揮戈獨自沖進敵陣,逆賊夾攻他,后面的人不敢接著沖進去,江子四、江子五見情況危急,跟著沖進敵陣,三個人全都被殺害?;噬舷律貢f:“前任戎昭將軍、通直散騎侍郎、南津校尉江子一,前任尚書右丞江子四,東宮直殿主帥江子五。他們的噩耗傳來,朕深感悲哀痛惜,對他們犧牲的嘉獎祭奠,按原先的規(guī)定,均應加等??勺焚浗蠟榻o事黃門侍郎,追贈江子四為中書侍郎,追贈江子五為散騎侍郎?!焙蚓爸畞y平定后,世擔又追贈江子一為侍中,贈謐義子;追贈江子四為黃門侍郎,贈謐號毅子;追贈江子五為中書侍郎,贈謐號烈子。
江子一曾續(xù)寫《黃圖》和逛固“九品”,還有幾十篇辭賦韻文及散文,都在世上流傳。
張嵊字四山,是鎮(zhèn)北將軍張稷的兒子。張嵊年少時就舉止方正文雅,有志向有節(jié)操,能談論玄理。他父親在治理青州時,被當?shù)厝藲⒑Γ瑥埾N因家中禍事而感傷,于是終生吃素食穿布衣,手不拿刀。州中把他舉為秀才。張嵊初出仕任秘書郎,屢經(jīng)升遷為太子舍人,洗馬,司徒左西掾,中書郎。他出京任永陽內(nèi)史,返京后被任命為中軍宣城王司馬、散騎常侍。后來他又出京任鎮(zhèn)南邇?nèi)蹰L史、尋陽太守。中大同元年,他被征召任命為太府卿,不久遷任吳興太守。
太清二年,侯景圍困京城,張嵊派弟弟張伊率領(lǐng)本郡兵馬敷千人前去救援。太清三年,宮城被攻陷,御史中丞沈浚向東逃難回到家鄉(xiāng),張嵊前去拜見他說:“如今逆賊欺凌主上,國家危急.君王蒙恥,這正是臣子們盡忠效命之時,現(xiàn)在我想收集兵力,據(jù)守您的故鄉(xiāng)吳興。如果上天不保佑我,竭忠守節(jié)的心愿不能實現(xiàn),就是因此而死我也毫無遺憾。”選?;卮鹫f:“我們吳興郡雖然很小,但您憑藉正義抗拒逆賊,誰敢不聽從!”選篷態(tài)度堅決地鼓勵亟煙組織義兵抵抗逆賊。于是亟鱷收聚士兵,修筑城墻營壘。當時邵陵王向東逃到壁盧,聽說逭事,以王府名義下令授任張煙征束將軍,并加贈九卿官街。張嵊說:“朝廷情勢危急,天子蒙受恥辱,我如今有什么心情再接受逭榮耀的封號呢?”他衹是留下了王府授官的文件而已。逆賊的行臺劉神茂攻下義興,他派遣使者游說張嵊說:“如果你及早投降歸附,一定仍然讓你當郡守,此外再加官封賞?!睆堘酉铝顚⑹拐邤厥?,接著派軍主王雄等人率兵在鱧瀆迎擊神茂,擊敗了他,神茂敗逃。侯景聽說神茂打了敗仗,就派他的中軍侯子鑒率領(lǐng)兩萬精兵,幫助神茂攻打張嵊,張嵊派軍主范智朗到郡西抵御,被神茂擊敗后退回。逆賊的騎兵乘勝焚燒營柵,柵內(nèi)的守軍都土崩瓦解。張嵊脫下軍服,端坐在大廳內(nèi),逆賊面對他用刀刃脅迫,他始終不肯屈服。于是逆賊將他捆縛起來送到侯景那裹,侯景在京城集市上殺了他,與他一起遇害的子弟有十多個人。張嵊死時六十二歲。侯景之亂平定之后,世祖追贈他為侍中、中衛(wèi)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贈謐號忠貞子。
沈浚字叔源,吳興武康人。他的祖父沈憲,齊時任散騎常侍,齊史上有沈憲的傳。沈浚年少時博學多才。他歷任山陰、吳、建康縣令,而且有辦事干練的名聲。他入京任中書郎、尚書左丞。侯景圍逼京城時,他遷任御史中丞。當時各路援兵都來到京城附近,侯景便上表請求締結(jié)盟約,皇上下令答應。訂立盟約之后,{彊得知城內(nèi)發(fā)生瘟疫,就又心懷奸計,拖延不肯離開。過了好幾天,皇太子命令沈浚到侯景的軍營去,侯景說:“天氣已漸漸變熱,不是行軍的時候,我逭十萬人馬怎能離開?我還想報效朝廷呢,你可以替我申奏?!鄙蚩;卮鸬溃骸皩④娬f這些話,真實的意圖是要奪取宮城。城內(nèi)的兵力和糧食,還可以支持一百天,你的儲糧已盡,朝廷的援軍正在外集結(jié),十萬士兵,你將拿什么去養(yǎng)他們呢?你說出這番話來,難道想威脅朝廷嗎?”侯景把刀橫放在膝上,瞪著眼睛呵斥沈浚。沈浚正言厲色地譴責侯景說:“你是朝廷的大臣,卻發(fā)動兵變圍攻京城,圣明的君主已經(jīng)給予恩典赦免你的罪過,也共同締結(jié)了盟約,如今締約的牲血未干,你就要反悔。我已經(jīng)六十歲了,而且是天子的使者,生死由命,難道會害怕你這逆賊的刀刃嗎?”說完頭也不回地出去了。侯景說:“這人真正是國家忠誠不二的司直啊!”然而對他還是懷恨在心。攻破張嵊的營壘后,侯景搜尋沈浚然后將他殺害。
柳敬禮是開府儀同三司柳慶遠的孫子。他的父親柳津,任太子詹事。柳敬禮和哥哥柳仲禮,兩人在年輕時就以忠勇剛烈而出名。柳敬禮被從家中征召出來任著作佐郎,漸漸遷任為扶風太守。侯景渡江時,柳敬禮率領(lǐng)三千騎兵步兵前去救援,到了京城附近,他據(jù)守青溪埭,多次與侯景交戰(zhàn),常常率先登城沖鋒陷陣,聲威遠揚。宮城被攻陷后,柳敬禮和柳仲禮都去謁見侯景,侯景派柳仲禮去治理江上游,留下柳敬禮作為人質(zhì),并任命他為護軍。侯景在后渚為柳仲禮設宴送行,柳敬禮暗中對柳仲禮說:“侯景今天來赴宴,我緊抱著他,你便拔出佩刀把他殺掉,我死也無憾?!绷俣Y認為他的話很豪壯,答應了他的要求。酒過數(shù)巡,柳敬禮用目光向柳仲禮示意,柳仲禮見四周戒備森嚴,不敢動手,遣計策便沒有成功。后來遇上侯景征討晉熙王,柳敬禮和南康王蕭會理一起商議出兵襲擊侯景據(jù)守的城池,已經(jīng)約定了日期準備起事,建安侯蕭賁知道逭事后告發(fā)了他們,于是柳敬禮被殺害。
史臣曰:道義重于生命,是前代典籍留下的訓誡,這也是先賢們所看重的品德。所以亙王說,生命是我想要得到的,正義也是我想要得到的,這二者如果不能同時得到,就寧可舍生取義。像亟蟋這幾個人,犧牲生命為國殉節(jié),赴死如歸,他們英雄的氣概不屈的氣節(jié),光耀古今,人們應該知道梁代有忠臣啊!
參考資料:
1、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094908341628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