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高季興,字貽孫,陜州硤石人也。本名季昌,及后唐莊宗即位,避其廟諱改焉。 幼隸于汴之賈人李七郎,梁祖以李七郎為子,賜姓,名友讓。梁祖嘗見季興于仆隸 中,其耳面稍異,命友讓養(yǎng)之為子。梁祖以季興為牙將,漸能騎射。唐天復(fù)中,昭 宗在岐下,梁祖圍鳳翔日久,眾議欲班師,獨季興諫止之,語在《梁祖紀(jì)》中。既 而竟迎昭宗歸京,以季興為迎鑾毅勇功臣、檢校大司空、行宋州刺史。從梁祖平青 州,改知宿州事,遷潁州防御使,梁祖令復(fù)姓高氏,擢為荊南兵馬留后。荊州自唐 乾符之后,兵火互集,井邑不完,季興招輯離散,流民歸復(fù),梁祖嘉之,乃授節(jié)鉞。 梁開平中,破雷彥恭于朗州,加平章事。荊南舊無外壘,季興始城之,遂厚斂于民, 招聚亡命,自后僭臣于吳、蜀,梁氏稍不能制焉,因就封渤海王。嘗攻襄州,為孔 勍所敗。
及莊宗定天下,季興來朝于洛陽,加兼中書令,時論多請留之,郭崇韜以方推 信義于華夏,請放歸籓,季興促程而去。至襄州,酒酣,謂孔勍曰:“是行有二錯: 來朝一錯,放回二錯。”洎至荊南,謂賓佐曰:“新主百戰(zhàn)方得河南,對勛臣夸手 抄《春秋》;又豎手指云:‘我于指頭上得天下?!绱藙t功在一人,臣佐何有! 且游獵旬日不回,中外之情,其何以堪,吾高枕無憂矣?!蹦嗽鲋髅媪_城,備御 敵之具。時梁朝舊軍多為季興所誘,由是兵眾漸多,跋扈之志堅矣。明年,冊拜南 平王。魏王繼岌平蜀,盡選其寶貨浮江而下,船至峽口,會莊宗遇禍,季興盡邀取 之。明宗即位,復(fù)請夔、峽為屬郡,初俞其請,后朝廷除刺史,季興上言,稱已令 子弟權(quán)知郡事,請不除刺史。不臣之狀既形,詔削奪其官爵。天成初,命西方鄴興 師收復(fù)三州,又遣襄州節(jié)度使劉訓(xùn)總兵圍荊南,以問其罪,屬霖潦,班師。三年冬, 季興病腳氣而卒。其子從誨嗣立,累表謝罪,請修職貢。由是復(fù)季興官爵,謚曰武 信。
從誨,初仕梁,歷殿前控鶴都頭、鞍轡庫副使、左軍巡使、如京使、左千牛大 將軍、荊南衙內(nèi)都指揮使,領(lǐng)濠州刺史,改歸州刺史,累官至檢校太傅。初,季興 之將叛也,從誨常泣諫之,季興不從。天成三年冬,季興薨,從誨乃上表謝罪,復(fù) 修職貢。明宗嘉之,尋命起復(fù),授荊南節(jié)度使、兼待中。長興三年,加檢校太尉。 應(yīng)順中,封南平王。清泰初,加檢校太師。晉天福中,加守中書令。六年,襄州安 從進反,王師攻討,從誨饋軍食以助焉,詔書褒美,尋加守尚書令,從誨上章固讓, 朝廷遣使敦勉,竟不受其命。時有術(shù)士言從誨年命有厄,宜退避寵祿故也。及契丹 入汴,漢高祖起義于太原,間道遣使奉貢,密有祈請,言俟車駕定河、汴,愿賜郢 州為屬郡,漢祖依違之。及入汴,從誨致貢,求踐前言,漢高祖不從。從誨怒,率 州兵攻郢州,旬日,為刺史尹實所敗,自是朝貢不至。從誨東通于吳,西通于蜀, 皆利其供軍財貨而已。末年,以鎮(zhèn)星在翼、軫之分,乃釋羅紈,衣布素,飲食節(jié)儉, 以禳災(zāi)咎。尋令人祈托襄州安審琦,請歸朝待罪,朝廷亦開納之。漢乾祐元年冬十 一月,以疾薨于位。詔贈尚書令,謚曰文獻。
子保融嗣,位至荊南節(jié)度使、守太傅、中書令,封南平王?;食≡昵镒洹?謚曰貞懿。
其諸將之倚任者,則有王保義。保義本姓劉,名去非,幽州人。少為縣吏,粗 暴無行,習(xí)騎射,敢斗擊。劉仁恭之子守奇善射,惟去非許以為能。守奇以兄守光 奪父位,亡入契丹,又自契丹奔太原,去非皆從之。莊宗之伐燕也,守奇從周德威 引軍前進,師次涿州,刺史姜行敢登陴固守,去非呼行敢曰:“河?xùn)|小劉郎領(lǐng)軍來 為父除兇,爾何敢拒!”守奇免胄勞之,行敢遙拜,即開門迎降。德威害其功,密 告莊宗,言守奇心不可保。莊宗召守奇還計事,行次土門,去非說守奇曰:“公不 施寸兵下涿郡,周公以得非己力,必有如簧之間,太原不宜往也。公家于梁,素有 君臣之分,宜往依之,介福萬全矣?!笔仄婺吮剂海阂允仄鏋闇嬷萘艉?,以去非 為河陽行軍司馬。時謝彥章移去非為郢州刺史。及莊宗平河、洛,去非乃棄郡歸高 季興,為行軍司馬,仍改易姓名。自是季興父子倚為腹心,凡守籓規(guī)畫,出兵方略, 言必從之。乾祐元年夏,高從誨奏為武泰軍節(jié)度留后,依前荊南行軍司馬,加檢校 太尉。后卒于江陵。
保勖,季興之幼子也。鐘愛尤甚,季興在世時,或因事盛怒,左右不敢竊視, 惟保勖一見,季興則怒自解,故荊人目之為“萬事休”?;食∷哪甏鹤?。是歲, 荊門之地不為高氏所有,則“萬事休”之言,蓋先兆也?!段宕费a》:高季興, 本陵州陜?nèi)恕樘骜詫?,出為郢州防御使。時荊南成汭征鄂州,不利而卒,太祖 命季興為荊南留后。到未幾,會武陵土豪雷彥恭作亂,季興破之,遂以功授荊南節(jié) 鉞。莊宗定天下,季興首入覲,因拜中書令,封南平王。初,季興嘗從梁太祖出征, 引軍早發(fā),至逆旅,未曉,有嫗秉燭迎門,具禮甚厚。季興疑而問之,對曰:“妾 適夢有人叩關(guān),呼曰:‘速起,速起,有裂土王來?!捌?,盥嗽畢,秉燭開門, 而君子奄至,得非所謂王者耶?所以不敢褻慢爾。”季興喜,及來荊南,竟至封王。 高從誨,季興之庶子而處長,為性寬厚,雖士大夫不如也。天成中,季興叛,從誨 力諫之,不從。及季興卒,朝廷知從誨忠,使嗣,亦封南平王。初,季興之事梁也, 每行軍,常以愛姬張氏自隨。一旦軍敗,攜之而竄,遇夜,誤入深澗中。時張氏方 妊行遲,季興恐為所累,俟其寢酣,以劍刺岸邊,而壓殺之,然后馳去。既而岸欲 崩,張氏且驚起,呼季興曰:“妾適夢大山崩而壓妾身,有神人披金甲執(zhí)戈以手托 之,遂免?!奔九d聞之,謂必生貴子,遂挈之行,后生從誨。梁震,蜀郡人。有才 略,登第后寓江陵,高季興素聞其名,欲任為判官。震恥之,然難于拒,恐禍及, 因謂季興曰:“本山野鄙夫也,非有意于爵祿,若公不以孤陋,令陪軍中末議,但 白衣從事可矣?!奔九d奇而許之,自是震出入門下,稱前進士而已。同光中,莊宗 得天下,季興懼而入覲,時幕客皆贊成,震獨以為不可,謂季興曰:“大王本梁朝, 與今上世稱仇敵,血戰(zhàn)二十年,卒為今上所滅,神器大寶雖歸其手,恐余怒未息, 觀其舊將,得無加害之心,宜深慮焉?!奔九d不從。及至,莊宗果欲留之,樞密郭 崇韜切諫,以為不可:“天下既定,四方諸侯雖相繼稱慶,然不過子弟與將吏耳, 惟季興而躬自入覲,可謂尊獎王室者也。禮待不聞加等,反欲留縶之,何以來遠(yuǎn)臣? 恐此事一行,則天下解體矣。”莊宗遂令季興歸。行已浹旬,莊宗易慮,遽以詔命 襄州節(jié)度劉訓(xùn)伺便囚之。而季興至襄州,就館而心動,謂吏曰:“吾方寸擾亂,得 非朝廷使人追而殺吾耶!梁先輩之言中矣,與其住而生,不若去而死?!彼鞐壿w重, 與部曲甗健者數(shù)百人南走。至鳳林關(guān),已昏黑,于是斬關(guān)而去。既而是夜三更,向 之急遞果至襄州,劉訓(xùn)料其去遠(yuǎn),不可追而止。自是季興怨憤,以兵襲取復(fù)州之監(jiān) 利、玉沙二縣,命震草奏,請以江為界。震又曰:“不可,若然則師必至矣,非大 王之利也?!奔九d怒,卒使為之。既而奏發(fā),未幾,朝廷遣夏魯奇、房知溫等領(lǐng)兵 來伐。季興登城望之,見其兵少,喜,欲開城出戰(zhàn),震復(fù)諫曰:“大王何不思之甚 耶!且朝廷禮樂征伐之所自出,兵雖小而勢實大,加以四方諸侯各以相吞噬為志, 但恨未見得其便耳。若大王不幸,或得一戰(zhàn)勝,則朝廷征兵于四方,其誰不欲仗順 而起,以取大王之土地耶!如此則社稷休矣。為大王計者,莫若致書于主帥,且以 牛酒為獻,然后上表自劾,如此則庶幾可保矣。不然,則非仆之所知也?!奔九d從 之,果班師。震之裨贊,皆此類也。洎季興卒,子從誨繼立,震以從誨生于富貴, 恐相知不深,遂辭居于龍山別業(yè),自號處士。從誨見召,皆跨黃牛直抵事前下, 呼從誨不以官閥,但郎君而已。末年尤好篇詠,與僧齊已友善,貽之詩曰:“陳琳 筆硯甘前席,角里煙霞憶共眠?!鄙w以寫其高尚之趣也。
馬殷,字霸圖,許州鄢陵人也。少為木工,及蔡賊秦宗權(quán)作亂,始應(yīng)募從軍。 初,隨孫儒渡淮,陷廣陵。及儒敗于宣州,殷隨別將劉建峰過江西,連陷洪、鄂、 潭、桂等州,建峰盡有湖南之地,遂自為潭帥。頃之,建峰為部下所殺,潭人推行 軍司馬張佶為帥。時殷方統(tǒng)兵攻邵州,佶曰:“吾才不及馬殷。”即牒殷付以軍府 事。殷自邵州還軍,犒勞將士,誅害建峰者數(shù)十人,自為留后。久之,朝廷命為湖 南節(jié)度使,遂有潭、衡七州之地。唐天復(fù)中,楊行密急攻江夏,杜洪求援于荊南, 成汭舉舟師援之。時澧朗節(jié)度使雷彥恭乘汭出師,襲取荊州,載其寶貨,焚毀州城 而去。彥恭東連行密,斷江、嶺行商之路,殷與高季興合勢攻彥恭于澧朗。數(shù)年, 擒之,盡有其地,及以張佶為朗州節(jié)度使,由是兵力雄盛。
殷于梁貞明中,為時姑息,所求皆允,累官至守太師、兼中書令,封楚王。又 上章請依唐秦王故事,乃加天策上將軍之號。又請官位內(nèi)添制置靜江、武平、寧遠(yuǎn) 等軍事,皆從之。既封楚王,仍請依唐諸王行臺故事,置諸天官幕府,有文苑學(xué)士 之號,知詔令之名,總制二十余州,自署官吏,征賦不供,民間采茶,并抑而買之。 又自鑄鉛鐵錢,凡天下商賈所赍寶貨入其境者,只以土產(chǎn)鉛鐵博易之無余,遂致一 方富盛,窮極奢侈,貢奉朝廷不過茶數(shù)萬斤而已。于中原賣茶之利,歲百萬計。唐 同光初,首修職貢,復(fù)授太師、兼尚書令、楚王。天成初,加守尚書令。長興二年 十一月十日,薨于位,時年七十有八。明宗聞之,廢朝三日,謚曰武穆。子希聲嗣。
初,殷微時,隱隱見神人侍側(cè),因默記其形像。及貴,因謁衡山廟,睹廟中神 人塑像,宛如微時所見者。則知人之貴者,必有陰物護之,豈偶然哉!
希范,晉天福中,授江南諸道都統(tǒng),又加天策上將軍。谿州洞蠻彭士愁寇辰、 澧二州,希范討平之。士愁以五州乞盟,乃銘于銅柱。希范自言漢伏波將軍援之后, 故鑄銅柱以繼之。 案:此傳有闕文,《馬希廣希萼傳》全篇俱佚?!段宕费a》: 高郁為武穆王謀臣,莊宗素聞其名,及有天下,且欲離間之。會武穆王使其子希范 入覲,莊宗以希范年少易激發(fā),因其敷奏敏速,乃拊其背曰:“國人皆言馬家社稷 必為高郁所取,今有子如此,高郁安得取此耶!”希范居常嫉郁,忽聞莊宗言,深 以為然。及歸,告武穆請誅之,武穆笑曰:“主上爭戰(zhàn)得天下,能用機數(shù),以郁資 吾霸業(yè),故欲間之耳!若梁朝罷王彥章兵權(quán)也。蓋遭此計,必至破滅,今汝誅郁, 正落其彀中,慎勿言也?!毕7兑晕淠虏粵Q,禍在朝夕,因使誣告郁謀反而族滅之。 自是軍中之政,往往失序,識者痛之。初,郁與武穆俱起行陣,郁貪且僭,常以所 居之井不甚清澈,思所以澄汰之,乃用銀葉護其四方,自內(nèi)至外皆然,謂之“拓里”, 其奉養(yǎng)過差,皆此類也,故莊宗得以媒蘗。自后陰晦中見郁,后竟為所患爾。
馬希范,武穆之嫡子,性奢侈,嗣位未幾,乞依故事置天策府僚屬,于是擢從 事有才行者,有若都統(tǒng)判官李鐸、靜江府節(jié)度判官潘、武安軍節(jié)度判官拓拔坦、 都統(tǒng)掌書記李皋、鎮(zhèn)南節(jié)度判官李莊、昭順軍節(jié)度判官徐收、澧州觀察判官彭繼英、 江南觀察判官廖圖、昭順軍觀察判官徐中雅、靜江府掌書記鄧懿文、武平軍節(jié)度掌 書記李松年、鎮(zhèn)南軍節(jié)度掌書記衛(wèi)嚴(yán)、昭順軍觀察支使彭繼勛、武平軍節(jié)度推官 蕭銖、桂管觀察推官何仲舉、武安軍節(jié)度巡官孟元暉、容管節(jié)度推官劉昭禹等十八 人,并為學(xué)士。其余列校,自袁友恭、張少敵等各以次授任。莫不大興土木,以建 興府庭,其最為壯麗者即有九龍、金華等殿。殿之成也,用丹砂涂其壁,凡用數(shù)十 萬斤石,每僚吏謁見,將升殿,但覺丹砂之氣,藹然襲人,其費用也皆此類。初, 教令既下,主者以丹砂非卒致之物,相顧憂色。居無何,東境山崩,涌出丹砂,委 積如丘陵,于是收而用之。契丹南侵,聞其事,以為希范非常人,遽使冊為尚父。 希范得冊,以為契丹推奉,欣然當(dāng)之矣。
丁思僅素有才略,為馬氏騎將。以希范受契丹冊命,深恥之,因謂希范曰: “今朝廷失守,正忠臣義士奮發(fā)之時,使馳檄四方,引軍直趨京師,誅仇敵,天子 反正,然后凱還,如此則齊桓、晉文不足數(shù)矣。時不可失,愿大王急圖之?!毕7?本無遠(yuǎn)略,加以興作府署未畢,不忍棄去,遂寢思僅之謀。思僅不勝其憤,謂所親 曰:“古人疾沒世而名不稱,今遭逢擾攘,不能立功于天下,反顧戀數(shù)間屋子乎! 誠可痛也?!弊允撬純H常怏怏。
劉言,本朗州之牙將也。初,馬氏舉族為江南所俘,朗州無帥,眾乃推列校馬 光惠為武平軍留后,光惠署言為副使。既而光惠耽荒僭侈,軍情不附,遂行廢黜, 以言代光惠為留后。時周廣順二年秋也。言既立,北則遣使奉表于周太祖,東亦上 章于江南李景,求正授旄鉞,景未之許。時邊鎬據(jù)湖南,潛遣人赍金帛說誘武陵谿 洞諸蠻,欲合勢以攻朗州。會李景降偽詔,征言赴金陵,言懼,不從偽命,以其年 冬十月三日,與其節(jié)度副使王進逵、行軍司馬何敬真、都指揮使周行逢等同領(lǐng)舟師 以襲潭州。九日,攻拔益陽寨,殺淮軍數(shù)千人。十三日,至潭州城下。是夕,邊鎬 領(lǐng)其部眾棄城東走,進逵、敬真遂入據(jù)其城。言乃遣牙將張崇嗣奉表于周太祖,且 言潭州兵戈之后,焚燒殆盡,乞移使府于朗州,從之。詔升朗州為大都督府,在潭 州之上。
廣順三年春正月,制以言為檢校太師、同平章事、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jié)度 使,制置武安、靜江等軍事;又以王進逵為武安軍節(jié)度使,何敬真為靜江軍節(jié)度使, 并檢校太尉;以周行逢領(lǐng)集州刺史,充武安軍節(jié)度行軍司馬。未幾,言遣何敬真帥 軍南擊廣賊,敬真失律,奔?xì)w潭州,為王進逵所殺。其年秋,進逵奏:“劉言與淮 賊通連,差指揮使鄭珓部領(lǐng)兵士,欲并當(dāng)?shù)?,鄭珓為軍眾所?zhí),奔入武陵,劉言尋 為諸軍所廢,臣已至朗州安撫訖。”周太祖詔劉言宜勒歸私第,委王進逵取便安置。 言尋遇害,朝廷乃正授進逵朗州節(jié)制。
顯德元年秋,制以武安軍節(jié)度副使周行逢為鄂州節(jié)度使,權(quán)知潭州軍府事,加 檢校太尉。三年春正月,世宗將伐淮甸,詔進逵率兵入江南界。二月,進逵準(zhǔn)詔而 行,仍遣部將潘叔嗣領(lǐng)兵五千為先鋒。行及鄂州界,叔嗣回戈以襲朗州。進逵聞之, 倍道先入武陵,叔嗣遽攻其城,進逵敗,為叔嗣所殺。遣人詣潭州請周行逢至朗州, 斬叔嗣于市。其年秋七月,制以行逢為朗州大都督,充武平軍節(jié)度使,加兼侍中。 自是潭、朗之地,遂為行逢所有?;食〕?,就加中書令。四年,行逢卒,三軍 立其子保權(quán)為帥。未幾,朗軍亂,求救于朝廷。及王師平定荊、湖,保權(quán)入朝,由 是湖湘之地盡為王土矣。
錢,杭州臨安縣人。少拳勇,喜任俠,以解仇報怨為事。唐乾符中,事于潛 鎮(zhèn)將董昌為部校。屬天下喪亂,黃巢寇嶺表,江、淮之盜賊群聚,大者攻州郡,小 者剽閭里,董昌聚眾,恣橫于杭、越之間,杭州八縣,每縣召募千人為一都,時謂 之“杭州八都”,以遏黃巢之沖要。時有劉漢宏者,聚徒據(jù)越州,自稱節(jié)度使,攻 收鄰郡;潤州牙將薛朗逐其節(jié)度使周寶,自稱留后。唐僖宗在蜀,詔董昌討伐,昌 以軍政委,率八都之士進攻越州,誅漢宏,回戈攻潤州,擒薛朗。江、浙平,董 昌為浙東節(jié)度使、越州刺史,表代己為杭州刺史。
唐景福中,朝廷以李钅延為浙江西道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使。時孫儒、楊行密交亂,淮 海煙塵數(shù)千里,常率師以為防捍,孫儒據(jù)宣州,不敢侵江、浙,由是勛名日著。 久之,李钅延終不至治所,朝廷以為鎮(zhèn)海軍節(jié)度,仍移潤州軍額于杭州為治所, 又立威勝軍于越州,董昌為節(jié)度使。昌漸驕貴,自言身應(yīng)符讖,又為妖人王百藝所 誑,僭稱尊號,乃于越州自稱羅平國王,年號大圣,偽命為兩浙都將。不受命, 以狀聞,唐昭宗命討昌。乾寧四年,率浙西將士破越州,擒昌以獻,朝廷嘉其 功,賜鐵券,又除宰臣王溥為威勝軍節(jié)度。而兩浙士庶拜章,請以兼杭、越二 鎮(zhèn),朝廷不能制,因而授之,改威勝軍為鎮(zhèn)東,乃兼鎮(zhèn)海、鎮(zhèn)東兩籓節(jié)制。既 兼兩鎮(zhèn),精兵三萬,而楊行密連歲興戎,攻蘇、湖、潤等州,欲兼并兩浙,累為 所敗,亦為行密侵盜數(shù)州,而所部止一十三州而已。天復(fù)中,大將許再思、徐 綰叛,引宣州節(jié)度使田頵謀襲杭州。田頵等率師掩至城下,激厲軍士,一戰(zhàn)敗之, 生擒徐綰,田頵遁走。
于臨安故里興造第舍,窮極壯麗,歲時游于里中,車徒雄盛,萬夫羅列。其 父寬每聞至,走竄避之,即徒步訪寬,請言其故。寬曰:“吾家世田漁為事, 未嘗有貴達(dá)如此,爾今為十三州主,三面受敵,與人爭利,恐禍及吾家,所以不忍 見汝?!饼雌x之。
于唐昭宗朝,位至太師、中書令、本郡王,食邑二萬戶。梁祖革命,以為 尚父、吳越國王。梁末帝時,加諸道兵馬元帥。同光中,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 守尚書令,封吳越國王,賜玉冊、金印。初,莊宗至洛陽,厚陳貢奉,求為國王, 及玉冊詔下,有司詳議,群臣咸言:“玉簡金字,惟至尊一人,錢人臣,不可。 又本朝己來,除四夷遠(yuǎn)籓,羈縻冊拜,或有國王之號,而九州之內(nèi)亦無此事。”郭 崇韜尤不容其僭,而樞密承旨段徊,奸幸用事,能移崇韜之意,曲為陳情,崇韜 僶俯從之。乃以鎮(zhèn)海、鎮(zhèn)東軍節(jié)度使名目授其子元瓘,自稱吳越國王,命所居曰 宮殿,府署曰朝廷,其參佐稱臣,僭大朝百僚之號,但不改年號而已。偽行制冊, 加封爵于新羅、渤海,海中夷落亦皆遣使行封冊焉。
明宗即位之初,安重誨用事,嘗與重誨書,云“吳越國王致書于某官執(zhí)事”, 不敘暄涼,重誨怒其無禮。屬供奉官烏昭遇使于兩浙,每以朝廷事私于吳人,仍目 為殿下,自稱臣,謁行舞蹈之禮。及回,副使韓玫具述其事,重誨因削元帥、 尚父、國王之號,以太師致仕。久之,其子元瓘等上表陳敘。時淮寇攻逼荊南,明 宗疑其同惡,因降詔詰之,元瓘等復(fù)遣使自淮南間道上表,云:
竊念臣父天下兵馬都元帥、吳越國王臣镠,爰自乾符之歲,便立功勞;至于天 復(fù)之初,已封茅土。兩殄稽山之僭偽,頻叨鳳詔之褒崇,賜鐵券而礪岳帶河,藏清 廟而銘鐘鏤鼎。歷事列圣,竭誠累朝,罄臣節(jié)以無虧,荷君恩而益重。楚茅吳柚, 常居群后之先;赤豹黃羆,不在諸方之后。云臺寫像,盟府書勛,戮力本朝,一心 體國。常戒臣兄弟曰:“汝等諸子,須記斯言:老父起自諸都,早平多難,素推忠 勇,實效辛勤,遂蒙圣主之疇庸,獲忝真主之列壤,恆積滿盈之懼,豫懷燕翼之憂。 蓋以恩禮殊尤,寵榮亢極,名品既逾于五等,春秋將及于八旬,不諱之談,爾當(dāng)靜 聽。而況手殲妖亂,親睹興亡,豈宜自為厲階,更尋覆轍。老身猶健,且作國王之 呼;嗣子承家,但守籓臣之分。”臣等鯉庭灑袂,雁序書紳,中心藏之,敬聞命矣。
頃以濟陰歸邸,梁苑稱尊,所在英雄,遞相仿敩,互起投龜之詬,皆興逐鹿之 謀。惟臣父王,未嘗隨例。從微至著,悉蒙天子之絲綸;啟土封王,自守諸侯之土 宇。乙酉歲,伏蒙莊宗皇帝遙降玉冊、金印,恩加曲阜營丘,顯自大朝,來封小國, 遂有強名之改補,實無干紀(jì)之包藏。兼使人徐筠等進貢之時,禮儀有失,尚蒙赦宥, 未置典刑,敢不投杖責(zé)躬,負(fù)荊請罪。且爽為臣之禮,誠乖事上之儀,夙夜包羞, 寢食俱廢,捧詔而神魂戰(zhàn)栗,拜章而芒刺交并。
伏以皇帝陛下,浚哲文思,含宏光大,智周萬物,日辟四方,既容能改之非, 許降自新之恕,將功補過,舍短從長,矧茲近代相持,豈足深機遠(yuǎn)料。且臣本道, 與淮南雖連疆畛,久結(jié)仇讎,交惡尋盟,十翻九覆,縱敵已逾于三紀(jì),弭兵才僅于 數(shù)年,諒非脣齒之邦,真謂腹心之疾。今奉詔書責(zé)問,合陳本末端由,布在眾多, 寧煩覙縷,彼既人而無禮,此亦和而不同。近知侵軼荊門,乖張事大,儻王師之問 罪,愿率眾以齊攻,必致先登,庶觀后效。橫秋雕鶚,只待指呼;躍匣蛟龍,誓平 讎隙。今則訓(xùn)齊樓櫓,淬礪戈鋋,決副天威,冀明臣節(jié)。伏以臣父王,已于泛海, 繼有飛章。陳父子之丹誠,高懸皎日;展君臣之大義,上指圓穹。其將修貢賦于梯 航,混車書而表率,如虧奉職,自有陰誅。今春已具表章,未蒙便賜俞允,地遠(yuǎn)而 經(jīng)年方達(dá),天高而瀝懇難通。伏乞圣慈,曲行明命。凌霜益翠,始知松柏之心;異 日成功,方顯忠貞之節(jié)。臣元瓘等無任感激祈恩戰(zhàn)懼依投之至。謹(jǐn)遣急腳,間道奉 絹表陳乞奏謝以聞。明宗嘉之,乃降制復(fù)授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吳越國王。 未幾,又詔賜上表不名?!段宕鷷份d長興二年四月詔曰:周榮呂望,有尚父之 稱;漢重蕭何,有不名之禮。錢珝冠公侯之位,統(tǒng)吳越之封,宜示異恩,俾當(dāng)縟禮, 其錢珝宜賜不名。
鸑在杭州垂四十年,窮奢極貴。錢塘江舊日海潮逼州城,鸑大庀工徒,鑿石填 江,又平江中羅剎石,悉起臺榭,廣郡郭周三十里,邑屋之繁會,江山之雕麗,實 江南之勝概也,鸑學(xué)書,好吟詠。江東有羅隱者,有詩名,聞于海內(nèi),依鸑為參佐。 鸑嘗與隱唱和,隱好譏諷,嘗戲為詩,言鸑微時騎牛操鸑事,鸑亦怡然不怒,其通 恕也如此。鸑雖季年荒恣,然自唐朝,于梁室,莊宗中興已來,每來揚帆越海,貢 奉無闕,故中朝亦以此善之。
鸑以長興三年三月二十八日薨,年八十一。制曰:“故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 吳越國王錢鸑,累朝元老,當(dāng)代勛賢,位已極于人臣,名素高于簡冊。贈典既無其 官爵,易名宜示其優(yōu)崇,宜令所司定謚,以王禮葬,仍賜神道碑?!敝u曰武肅。鸑 初事董昌,時年甫壯室,性尚剛烈。時有儒士謁于主帥,已進刺矣,見鸑稍怠,鸑 怒,投之羅剎江,及典謁者將召,鸑詐云:“客已拂衣去矣?!奔盀閹洉r,有人獻 詩云:“一條江水檻前流。”鸑不悅,以為譏己,尋害之。迨于晚歲,方愛人下士, 留心理道,數(shù)十年間,時甚歸美。鸑尤恃崇盛,分兩浙為數(shù)鎮(zhèn),其節(jié)制署而后奏。 左右前后皆兒孫甥侄,軒陛服飾,比于王者,兩浙里俗咸曰“海龍王”。梁開平中, 浙民上言,請為鸑立生祠,梁太祖許之,令翰林學(xué)士李琪撰生祠堂碑以賜之,至今 蒸黎饗之,子孫保之,斯亦近代之名王也。
元瓘,第五子也。起家為鹽鐵發(fā)運巡官,表授尚書金部朗中,賜金紫。天復(fù) 中,本州裨校許再思等為亂,構(gòu)宣州節(jié)度使田頵,頵領(lǐng)兵奄至,擊敗再思,與頵 通和。頵要盟于,遍召諸子問之曰:“誰能為吾為田氏之婿者?”例有難色, 時元瓘年十六,進曰:“惟大王之命。”由是就親于宣州。唐天祐初,承制累遷檢 校尚書左仆射、內(nèi)衙都指揮使,數(shù)年之間,伐叛御寇,大著勛績。梁貞明四年夏, 大舉伐吳,以元瓘為水戰(zhàn)諸軍都指揮使。戰(zhàn)棹抵東洲,吳人以舟師拒戰(zhàn),元瓘為 火筏順風(fēng)揚灰以岔之,白晝?nèi)珈F,吳師迷方,遂敗之,擒軍使彭彥章并軍校七十余 人,得戰(zhàn)艦四百只。吳人知不可校,通好于,以功奏授鎮(zhèn)海軍節(jié)度副使、檢校司 徒。梁末,遷清海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傅、同平章事。后唐同光初,加檢校太師、兼 中書令、鎮(zhèn)東等軍節(jié)度觀察處置等使。時自為天下兵馬都元帥、尚父、守尚書令、 吳越國王,及為太師致仕,元瓘累貢章疏,乞復(fù)舊號,唐明宗許之。既年高, 欲立嗣,召諸子使各論功,請讓于元瓘。及病篤,召將吏謂之曰:“余病不起, 兒皆愚懦,恐不能為爾帥。與爾輩決矣,帥當(dāng)自擇?!睂⒗籼柶栽唬骸按罅罟?軍功,多賢行仁孝,已領(lǐng)兩鎮(zhèn),王何苦言及此!”曰:“此渠定堪否?”曰: “眾等愿奉賢帥?!奔闯龇€數(shù)篚于前,謂元瓘曰:“三軍言爾可奉,領(lǐng)取此?!?薨,遂襲父位。
唐長興四年,遣將作監(jiān)李纮起復(fù)元瓘官爵,又命戶部侍郎張文寶授兼尚書令。 清泰初,封吳王。二年,封越王。天福元年,賜金印。三年,封吳越國王。五年, 加天下兵馬元帥。六年,授天下兵馬都元帥。其年夏有疾,秋府署災(zāi),焚之一空, 乃移于他所,其焰皆隨而發(fā)焉,元瓘因驚悸發(fā)狂,以是歲八月二十四日薨,年五十 五歲。謚曰文穆。元瓘幼聰敏,長于撫馭,臨戎十五年,決事神速,為軍民所附, 然奢僭營造,甚于其父,故有回祿之災(zāi)焉。元瓘有詩千篇,編其尤者三百篇,命曰 《錦樓集》,浙中人士皆傳之。子佐為嗣。
佐,字元祐,元瓘薨,遂襲其位。晉天福末,制授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吳越 王,仍篆玉為冊以賜之。前代玉冊,冊夷王有之,偽梁時欲厚于,首為式例,故 因而不改。俄授開府儀同三司、守太尉。時以建安為淮寇所攻,授東南面兵馬都元 帥,佐尋遣舟師進討,淮入大敗,以功加守太師。漢高祖入汴,佐首獻琛飐,表率 東道,漢祖嘉之,授諸道兵馬都元帥。佐居列土凡七年,境內(nèi)豐阜,祖父三世皆為 元帥,時以為榮。漢初,以疾卒于位,謚曰忠獻。佐幼好書,性溫恭,能為五七言 詩,凡官屬遇雪月佳景,必同宴賞,由此士人歸心。其班品亦有丞相已下名籍,而 祿給甚薄,罕能自濟,每朝廷降吏,則去其偽官,或與會則公府助以仆馬,處事齷 齪,多如此類。然航海所入,歲貢百萬,王人一至,所遺至廣,故朝廷寵之,為群 籓之冠。佐有子昱,年五歲,未任庶務(wù),乃以其弟倧襲位。
倧,性明敏嚴(yán)毅,未立時,常以佐性寬善,疑掌兵權(quán)者難制,及代佐為帥,以 禮法繩下,宿將舊勛,不甚優(yōu)禮。大將胡進思頗不平之,乃密與親軍謀去倧。漢祖 入汴之歲,十二月,進思率甲士三百大噪,突入衙署,倧闔戶以拒之,左右與之格 斗,盡為進思所殺,遂遷倧于別館,以甲士送,幽于衣錦軍,立倧異母弟俶為帥。 其年夏四月,進思疽發(fā)背而卒,越人快之,以為陰靈之誅逆也。
俶,元瓘之子,倧之異母弟也。倧既為軍校所幽,時俶為溫州刺史,眾以無帥, 遂迎立之,時漢乾祐元年正月十五日也。其年八月,始授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充 鎮(zhèn)海鎮(zhèn)東等軍節(jié)度使、東南面兵馬都元帥。周廣順中,累官至守尚書令、中書令、 吳越國王。皇朝建隆初,復(fù)加天下兵馬大元帥,其后事具皇朝日歷。《五代史補》: 錢珝封吳越國王后,大興府署,版筑斤斧之聲晝夜不絕,士卒怨嗟?;蛴兄幸?jié)撚?白土大書于門曰:“沒了期,侵早起,抵暮歸?!鲍嵰灰娦廊?,遽命書吏亦以白土 書數(shù)字于其側(cè)曰:“沒了期,春衣才罷又冬衣?!睍r人以為神輔,自是怨嗟頓息矣。 僧昭者,通于術(shù)數(shù),居兩浙,大為錢塘錢珝所禮,謂之國師。一旦謁珝,有宮中小 兒嬉于側(cè),墜下錢數(shù)十文,珝見,謂之曰:“速收,慮人恐踏破汝錢?!闭褞熜υ唬?“汝錢欲踏破,須是牛即可。”珝喜,以為社稷堅牢之義。后至曾孫俶,舉族入朝, 因而國除。俶年屬丑為牛,可謂牛踏錢而破矣。錢珝末年患雙目,有醫(yī)人不知所從 來,自云累世醫(yī)內(nèi)外障眼,其術(shù)皆善于用針,無不效者。珝聞,召而使觀之,醫(yī)人 曰:“可治,然大王非常人,患殆天與之,若醫(yī),是違天地也,恐無益于壽,幸思 之?!鲍嵲唬骸拔崞鹱孕形椋缬蟹矫?,富貴足矣,但得兩眼見物,為鬼不亦快乎!” 既而下手,莫不應(yīng)手豁然。珝喜,所賜動以萬計,醫(yī)人皆辭不受。明年,珝卒。僧 契盈,閩中人。通內(nèi)外學(xué),性尤敏速。廣順初,游戲錢塘。一旦,陪吳越王游碧浪 亭,時潮水初滿,舟楫輻輳,望之不見其首尾,王喜曰:“吳越地去京師三千余里, 而誰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契盈對曰:“可謂三千里外一條水,十二時中兩度潮。” 時人謂之佳對。時江南未通,兩浙貢賦自海路而至青州,故云三千里也。
史臣曰:自唐末亂離,海內(nèi)分割,荊、湖、江、浙,各據(jù)一方,翼子詒孫,多 歷年所。夫如是者何也?蓋值諸夏多艱,王風(fēng)不競故也。洎皇宋之撫運也,因朗、 陵之肇亂,命王師以遄征,一矢不亡,二方俱服。遂使瑤琨筱簜,咸遵作貢之文; 江、漢、雎、章,盡鼓朝宗之浪。夫如是者何也?蓋屬大統(tǒng)有歸,人寰允洽故也。 惟錢氏之守杭、越,逾八十年,蓋事大勤王之節(jié),與荊楚、湖湘不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