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列女
○阿鄰妻 李寶信妻 韓慶民妻 雷婦師氏 康住住 李文妻 李英妻 相琪妻 阿魯真 撒合輦妻 許古妻 馮妙真 蒲察氏 烏古論氏 素蘭妻 忙哥妻 尹氏 白氏 聶孝女 仲德妻 寶符李氏(張鳳奴附)
漢成帝時,劉向始述三代賢妃淑女,及淫泆奢僣、興亡盛衰之所由,匯分類別,號《列女傳》,因以諷諫。范曄始載之漢史。古者女子生十年有女師,漸長,有麻枲絲繭之事,有祭祀助奠之事;既嫁,職在中饋而已,故以無非無儀為賢。若乃嫠居寡處,患難顛沛,是皆婦人之不幸也。一遇不幸,卓然能自樹立,有烈丈夫之風(fēng),是以君子異之。
阿鄰妻沙里質(zhì)者,金源郡王銀術(shù)可之妹。天輔六年,黃龍府叛卒攻鈔旁近部族。是時,阿鄰從軍,沙里質(zhì)糾集附近居民得男女五百人,樹營柵為保守計。賊千余來攻,沙里質(zhì)以氈為甲,以裳為旗,男夫授甲,婦女鼓噪,沙里質(zhì)仗劍督戰(zhàn),凡三日賊去?;式y(tǒng)二年,論功封金源郡夫人。大定間,以其孫藥師為謀克。
李寶信妻王氏。寶信為義豐縣令,張覺以平州叛,王氏陷賊中。賊欲逼室之,王氏罵賊,賊怒遂支解之。大定十二年,贈“貞烈縣君”。
韓慶民妻者,不知何許人,亦不知其姓氏。慶民事遼為宜州節(jié)度使。天會中,攻破宜州,慶民不屈而死,以其妻配將士,其妻誓死不從,遂自殺。世宗讀《太宗實錄》,見慶民夫婦事,嘆曰:“如此節(jié)操,可謂難矣?!?/p>
雷婦師氏,夫亡,孝養(yǎng)舅姑。姑病,刲臂肉飼之,姑即愈。舅姑既歿。兄師逵與夫侄規(guī)其財產(chǎn),乃偽立謀證致之官,欲必嫁之??h官不能辨曲直,師氏畏逼,乃投縣署井中死。詔有司祭其墓,賜謚曰“節(jié)”。
康住住,鄜州人。夫早亡,服闋,父取之歸家,許嚴(yán)沂為妻??凳鲜乃栏ヂ?,欲還夫家不可得,乃投崖而死。詔有司致祭其墓。
李文妻史氏,同州白水人。夫亡,服闋,誓死弗嫁。父強(qiáng)取之歸,許邑人姚乙為妻。史氏不聽,姚訴之官,被逮,遂自縊死。詔有司致祭其墓。
李英妻張氏。英初為監(jiān)察御史,在中都,張居濰州。貞祐元年冬,大元兵取濰州,入其家,張氏盡以所有財物與之。既而,令張氏上馬,張曰:“我盡以物與汝,猶不見贖邪?”答曰“汝品官妻,當(dāng)復(fù)為夫人?!睆堅唬骸拔宜绖t為李氏鬼。頓坐不起,遂見殺。追封隴西郡夫人,謚“莊潔”。英仕至御史中丞,有傳。
相琪妻欒氏,有姿色。琪為萊州掖縣司吏。貞祐三年八月,紅襖賊陷掖縣,琪與欒氏及子俱為所得。賊見欒悅之,殺琪及其子而誘欒。欒奮起以頭觸賊而仆,罵曰:“我豈為犬彘所污者哉?!辟\怒,殺之。追封西河縣君,謚“莊潔”。
阿魯真,宗室承充之女,胡里改猛安夾谷胡山之妻。夫亡寡居,有眾千余。興定元年,承充為上京元帥,上京行省太平執(zhí)承充應(yīng)蒲鮮萬奴。阿魯真治廢壘,修器械,積芻糧以自守。萬奴遣人招之,不從,乃射承充書入城,阿魯真得而碎之,曰:“此詐也?!比f奴兵急攻之,阿魯真衣男子服,與其子蒲帶督眾力戰(zhàn),殺數(shù)百人,生擒十余人,萬奴兵乃解去。后復(fù)遣將擊萬奴兵,獲其將一人。詔封郡公夫人,子蒲帶視功遷賞。承充已被執(zhí),乘間謂其二子女胡、蒲速乃曰:“吾起身宿衛(wèi),致位一品,死無恨矣。若輩亦皆通顯,未嘗一日報國家,當(dāng)思自處,以為后圖?!倍幽嗣半U自拔南走,是年四月至南京。
獨(dú)吉氏,平章政事千家奴之女,護(hù)衛(wèi)銀術(shù)可妹也。自幼動有禮法,及適內(nèi)族撒合輦。閨門肅如。撒合輦為中京留守,大兵圍之,撒合輦疽發(fā)背不能軍,獨(dú)吉氏度城必破,謂撒合輦曰:“公本無功能,徒以宗室故嘗在禁近,以至提點(diǎn)近侍局,同判睦親府,今又為留守外路第一等官,受國家恩最厚。今大兵臨城,公不幸病,不能戰(zhàn)御,設(shè)若城破,公當(dāng)率精銳奪門而出,攜一子走京師。不能則獨(dú)赴京師,又不能,戰(zhàn)而死猶可報國,幸無以我為慮。”撒合輦出巡城,獨(dú)吉氏乃取平日衣服妝具玩好布之臥榻,資貨悉散之家人,艷妝盛服過于平日,且戒女使曰:“我死則扶置榻上,以衾覆面,四圍舉火焚之。無使兵見吾面?!毖杂?,閉門自經(jīng)而死。家人如言,臥尸榻上,以衾覆之。撒合輦從外室,家人告以夫人之死,撒合輦拊榻曰:“夫人不辱我,我肯辱朝廷乎!”因命焚之。年三十有六。少頃,城破,撒合輦率死士欲奪門出,不果,投壕水死,有傳。
許古妻劉氏,定海軍節(jié)度使仲洙之女也。貞祐初,古挈家僑居蒲城,從留劉氏母子于蒲,仕于朝。既而,兵圍蒲,劉謂二女曰:“汝父在朝,而兵勢如此,事不可保。若城破被驅(qū),一為所污奈何?不若俱死以自全。”已而,攻城益急,于是劉氏與二女相繼自盡。有司以聞于朝,四年五月,追封劉氏為郡君,謚曰“貞潔”,其長女謚曰“定姜”,次“肅姜”,以其事付史館。
馮妙真,刑部尚書延登之女也。生十有八年,適進(jìn)士張綎。興定五年,綎為洛川主簿。大元兵破葭州、綏德,遂入鄜延。鄜人震恐具守備,守臣以西路輸芻粟不時至,檄慥詣平?jīng)龆街?。時延登為平?jīng)鲂惺T外郎,綎欲偕妙真以往,妙真辭曰:“舅姑老矣。雖有叔姒,妾能安乎。子行,妾留奉養(yǎng)?!笔辉?,洛川破,妙真從舅姑匿窟室,兵索得之。妙真泣與舅姑訣曰:“婦生不辰,不得終執(zhí)箕帚,義不從辱。”即攜三子赴井死。縣人從而死者數(shù)十人。明年春,綎發(fā)井得尸,殯于縣之東郭外。死時年二十四。
蒲察氏,字明秀,鄜州帥訥申之女,完顏長樂之妻也。哀宗遷歸德,以長樂為總領(lǐng),將兵扈從。將行,屬蒲察氏曰:“無他言,夫人慎毋辱此身?!泵餍阍唬骸熬谥律硎律?,無以妾為念。妾必不辱?!遍L樂一子在幼,出妻柴氏所生也,明秀撫育如己出。崔立之變,驅(qū)從官妻子于省中,人自閱之。蒲察氏聞,以幼子付婢仆,且與之金幣,親具衣棺祭物,與家人訣曰:“崔立不道,強(qiáng)人妻女,兵在城下,吾何所逃,惟一死不負(fù)吾夫耳。汝等惟善養(yǎng)幼子?!彼熳钥O而死,欣然若不以死為難者。時年二十七。
烏古論氏,伯祥之妹,臨洮總管陀滿胡土門之妻也。伯祥朝貴中聲譽(yù)藉甚,胡土門死王事。崔立之變,衣冠家婦女多為所污,烏古論氏謂家人曰:“吾夫不辱朝廷,我敢辱吾兄及吾夫乎?!奔醋钥O。一婢從死。
參政完顏素蘭妻,亡其姓氏。當(dāng)崔立之變,謂所親曰:“吾夫有天下重名,吾豈肯隨眾陷身以辱吾夫乎。今日一死固當(dāng),但不可無名而死,亦不可離吾家而死。”即自縊于室。
溫特罕氏,夫完顏忙哥,五朵山宣差提控回里不之子也,系出蕭王。忙哥叔父益都,節(jié)度秦州,為大元兵所攻,適病不能軍,忙哥為提控,獨(dú)當(dāng)一面。兵退而益都死,忙哥以城守功世襲謀克,收充奉御。及崔立之變,忙哥義不受辱,與其妻訣。妻曰:“君能為國家死,我不能為君死乎?!币绘驹唬骸爸魉?,婢將安歸?!笔侨?,夫婦以一繩同縊,婢從之。
尹氏,完顏豬兒之妻也。豬兒系出蕭王,天興二年正月從哀宗為南面元帥,戰(zhàn)死黃陵岡。其妻金源郡夫人聞豬兒死,聚家資焚之,遂自縊,年三十一。豬兒贈官,弟長住即日詔補(bǔ)護(hù)衛(wèi)。
白氏,蘇嗣之之母,許州人,宋尚書右丞子由五世孫婦也。初,東坡、潁濱、叔黨俱葬郟城之小峨嵋山,故五世皆居許昌。白氏年二十余即寡居,服除,外家迎歸,兄嫂竊議改醮。白氏微聞之,牽車徑歸,曰:“我為蘇學(xué)士家婦,又有子,乃欲使我失身乎?!弊允?,外家非有大故不往也。嘗于宅東北為祭室,畫兩先生像,圖黃州、龍川故事壁間,香火嚴(yán)潔,躬自灑掃,士大夫求瞻拜者往往過其家奠之。天興元年正月庚戌,許州被兵,嗣之為汴京廂官,白拜辭兩先生前曰:“兒子往京師,老婦死無恨矣,敢以告。”即自縊于室側(cè)。家人并屋焚之。年七十余。嗣之本名宗之,避諱改焉。
聶孝女,字舜英,尚書左右司員外郎天驥之長女也。年二十三,適進(jìn)士張伯豪。伯豪卒,歸父母家。及哀宗遷歸德,天驥留汴。崔立劫殺宰相,天驥被創(chuàng)甚,日夜悲泣,恨不即死。舜英謁醫(yī)救療百方,至刲其股雜他肉以進(jìn),而天驥竟死。時京城圍久食盡,閭巷間有嫁妻易一飽者,重以崔立之變,剽奪暴凌,無復(fù)人理。舜英頗讀書知義理,自以年尚少艾,夫既亡,父又死非命,比為兵所污,何若從吾父于地下乎。葬其父之明日,絕脰而死。一時士女賢之,有為泣下者。其家以舜英合葬張伯豪之墓。
完顏仲德妻,不知其族氏。崔立之變,妻自毀其容服,攜妾及二子紿以采蔬,自汴走蔡。蔡被圍,丁男皆乘城拒守,謂仲德曰:“事勢若此,丈夫能為國出力,婦人獨(dú)不能耶!”率諸命婦自作一軍,親運(yùn)矢石于城下,城中婦女爭出繼之。城破自盡。
哀宗寶符李氏,國亡從后妃北遷,至宣德州,居摩訶院,日夕寢處佛殿中,作幡旆。會當(dāng)赴龍庭,將發(fā),即于佛像前自縊死,且自書門紙曰:“寶符御侍此處身故?!焙笕酥疗涮帲娖溥z跡,憐而哀之。
天興元年,北兵攻城,矢石之際忽見一女子呼于城下曰:“我倡女張鳳奴也,許州破被俘至此。彼軍不日去矣,諸君努力為國堅守,無為所欺也?!毖跃?,投濠而死。朝廷遣使馳祭于西門。
正大、天興之際,婦人節(jié)義可知者特數(shù)人耳。鳳奴之事別史錄之。蓋亦有所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