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昔先王當時而立法度,臨務而制事,法宜其時則理,事適其務故有功。今時移而法不變,務易而事以古,是則法與時詭,而時與務易,是以法立而時益亂,務為而事益廢。故圣人之理國也,不法古,不修今,當時而立功,在難而能免。
(秦孝公用衛(wèi)鞅。鞅欲變法,孝公恐天下議己,疑之。衛(wèi)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于世;有獨智之慮者,必見傲于人。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見于未萌。人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眾。是以圣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人,不循其禮?!毙⒐唬骸吧啤!备数堅唬骸安蝗?。圣人不易人而教,智者不變法而治。因人而教,不勞而功成;緣法而理,吏習而人安。”衛(wèi)鞅曰:“龍之所言,世俗之言。常人安于習俗,學者溺于所聞。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與論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倍刨椩唬骸袄话?,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無過,修禮無邪?!毙l(wèi)鞅又曰:“治代不一道,便國不法古。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毙⒐唬骸吧??!彼熳兎ㄒ病?
由是言之,故知若人者,各因其時而建功立德焉。(孟子曰:“雖有磁基,不如逢時;雖有智能,不如逢代?!狈扼辉唬骸皶r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薄墩Z》曰:“圣人修備以待時也?!?
何以知其然耶?桓子曰:“三皇以道治,五帝用德化,三王由仁義,五霸用權智?!?說曰:無制令刑罰,謂之皇;有制令而無刑罰,謂之帝;賞善誅惡,諸侯朝事,謂之王;興兵眾,立約盟,以信義矯代,謂之伯。
文子曰:“帝者,貴其德也;王者,尚其義也;霸者,迫于理也。道狹然后任智,德薄然后任刑,明淺然后任察?!弊h曰:夫建國立功,其政不同也如此。)
五帝以上久遠,經(jīng)傳無事,唯王霸二盛之美,以定古今之理焉。(秦漢居帝王之位,所行者霸事也。故以為德之次。)
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
(論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匹婦蠶之,年五十者,可以衣帛矣。百畝之田,數(shù)口之家,耕稼修理,可以無饑矣。雞豚狗彘之畜,不失其時,老者可以食肉矣。夫上無貪欲之求,下無奢淫之人,藉稅省少而徭役不繁,其仕者,食祿而已,不與人爭利焉。是以產(chǎn)業(yè)均而貧富不能相懸也。”)
然后教以禮儀。
(故明王審己正統(tǒng),慎乃在位。宮室輿服,不逾禮制,九女正序于內(nèi),三公分職于外。制井田以齊之,設諸侯以牧之,使饒不溢侈,少不匱乏,然后申以辟雍之化,示以揖讓之容,是以和氣四塞,禍亂不生,此圣王之教也。)
而威以刑誅,使知好惡去就。
(虞帝先命禹平水土,后稷播植百谷,契班五教,皋陶修刑,故天下太平也。)
是故,大化四湊,天下安樂,此王者之術。
(王者,父天母地,調(diào)和陰陽,順四時而理五行,養(yǎng)黎元而育群生,故王之為言,往也。蓋言其惠澤優(yōu)游,善養(yǎng)潤天下,天下歸往之,故曰王也。)
霸功之大者,尊君卑臣,權統(tǒng)由一,政不二門,賞罰必信,法令著明,百官修理,威令必行。
(夫霸君亦為人除難興利,以富國強兵,或承衰亂之后,或興兵征伐。皆未得遵法度、申文理,度代而制,因時施宜,以從便善之計,而務在于立功也。)此霸者之術。
(王道純而任德,霸道駁而任法。此優(yōu)劣之差也。)
《道德經(jīng)》曰:“我無為而人自化?!薄段淖印吩唬骸八^無為者,非謂引之不來,推之不往,謂其循理而舉事,因資而立功,推自然之勢也?!?故曰:“智而好問者圣,勇而好問者勝。乘眾人之智,即無不任也;用眾人之力,即無不勝也。故圣人舉事,未嘗不因其資而用也。)故曰:湯武,圣主也,而不能與越人乘舲舟,泛江湖。伊尹,賢相也,而不能與胡人騎原馬,服騊駼???、墨,博通也,而不能與山居者入榛薄,出險阻。
由是觀之,人智之于物,淺矣;而欲以昭海內(nèi)、存萬方,不因道理之數(shù),而專己之能,則其窮不遠。故智不足以為理,勇不足以為強,明矣。然而君人者,在廟堂之上,而知四海之外者,因物以識物,因人以知人也。
(《呂氏春秋》曰:“昊天無形,而萬物以成;大圣無事,而千官盡能,此謂不教之教,無言之詔也?!?
夫冬日之陽,夏日之陰,萬物歸之,而莫之使。至精之感,弗召自來。待目而昭見,待言而使令,其于理難矣。
(《文子》曰:“三月嬰兒,未知利害,而慈母之愛喻焉者,情也?!惫试唬貉灾谜咝。谎灾谜叽?。又曰:不言而信,不施而仁,不怒而威,是以天心動化者也。施而仁,言而信,怒而威,是以精誠為之者也。施而不仁,言而不信,怒而不威,是以外貌為之也。)
皋陶喑而為大理,天下無虐刑;師曠瞽而為大宰,晉國無亂政。
(莊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圣人無為,大圣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
不言之令,不視之見,圣人所以為師。此黃老之術也。
(《文子》曰:“圣人所由曰道,所為曰事。道猶金石,一調(diào)不可更;事猶琴瑟,每調(diào)終而改調(diào)。故法制禮樂者,理之具也,非所以為理也?!?/p>
昔曹參相齊,其治要用黃老術,齊國安集。及代蕭何為漢相,參去,屬其后相曰:“以治齊,獄市為寄,慎勿擾也?!焙笙嘣唬骸爸螣o大于此者乎?”參曰:“不然。夫獄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擾之,奸人安所容乎?吾是以先之。”由是觀之,秦人極刑而天下叛,孝武峻法而獄繁。此其弊也。《經(jīng)》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靜而人自正?!眳⒂缘阑浔?,不欲擾其末也。太史公曰:“參為漢相,清靜寡欲,言合道意。然百姓離秦之酷擾,參與休息無為,故天下俱稱其美矣。”
議曰:黃老之風,蓋帝道也。)
孔子閑居,謂曾參曰:“昔者明王內(nèi)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修而可以守,三至行而可以征。明王之守也,則必折沖千里之外;其征也,還師衽席之上?!?/p>
曾子曰:“敢問‘七教’?”
孔子曰:“上敬老則下益孝,上敬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亮,上親賢則下?lián)窠唬虾玫聞t下無隱,上惡貪則下恥爭,上廉讓則下知節(jié)。此之謂七教也。”(七教者,治之本也。教定則本正矣。凡上者,人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也?)
昔明王之治人也,必裂土而封之,分屬而理之。使有司月省而時考之,進賢,退不肖。(然則賢良者悅,不肖者懼矣。)哀鰥寡,養(yǎng)孤獨,恤貧窮,誘孝悌,選才能,此七者修,四海之內(nèi),無刑人矣。
上之親下也,如腹心;則下之親上也,如幼子之于慈母矣。其于信也,如四時;而人信之也,如寒暑之必驗。故視遠若邇,非道邇也,見明德也。是以兵革不動而威,用利不施而親,此之謂“明王之守,折沖千里之外者也”。
(議曰:昔管子謂齊桓公曰:“君欲霸王,舉大事,則必從其本矣。夫齊國百姓,公之本也。人甚憂饑而稅斂重,人甚懼死而刑政險,人甚傷勞而上舉事不時。公輕其稅,緩其刑,舉事以時,則人安矣?!贝酥^修本而霸王也。)
曾子曰:“何謂‘三至’?”
孔子曰:“至禮不讓,而天下理;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悅;至樂無聲,而天下之人和。”何則?昔者明王必盡知天下良士之名。既知其名,又知其實;既知其實,然后因天下之爵以尊之。此謂“至禮不讓而天下治”。因天下之祿,以富天下之士,此之謂“至賞不費而天下之士悅”。如此,則天下之明譽興焉,此謂之“至樂無聲而天下之人和”。(故曰:所謂天下之至仁者,能合天下之至親;所謂天下之至智者,能用天下之至和;所謂天下之至明者,能舉天下之至賢也。)故仁者莫大于愛人,智者莫大于知賢,政者莫大于能官。有德之君,修此三者,則四海之內(nèi),供命而已矣。此之謂“折沖千里之外”。(夫明王之征,必以道之所廢,誅其君,改其政,吊其人,而不奪其財也。)故曰:明王之征,猶時雨之降,至則悅矣。此之謂“還師衽席之上”(言安而無憂也。)。故揚雄曰:“六經(jīng)之理,貴于未亂;兵家之勝,貴于未戰(zhàn)。”
此孔氏之術也。(議曰:孔氏之訓,務德行義,蓋王道也。)
墨子曰:“古之人未知為宮室,就陵阜而居,穴而處,故圣王作,為宮室。為宮室之法,高足以避潤濕,邊足以圉風寒。宮墻之高,足以別男女之禮。謹此則止,不以為觀樂也。故天下之人,財用可得而足也。當今之王為宮室則與此異矣。必厚斂于百姓,以為宮室,臺榭曲直之望,青黃刻鏤之飾,為宮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而象之。是以其財不足以待兇饑,振孤寡,故國貧而難理也。為宮室不可不節(jié)。(議曰:此節(jié)宮室者也。)
古之人未知為衣服,時衣皮帶茭,冬則不輕而暖,夏則不輕而清。圣王以為不中人之情,故圣人作,誨婦人,以為人衣。為衣服之法,冬則練帛,足以為輕暖;夏則絺绤,足以為輕清;謹此則止,非以榮耳目,觀愚人也。是以其人用儉約而易治,其君用財節(jié)而易贍也。當今之王,其為衣服,則與此異矣。必厚斂于百姓,以為文采靡曼之衣,鑄金以為鉤,珠玉以為佩。由此觀之,其為衣服,非為身體,此為觀好也。是以其人淫僻而難治,其君奢侈而難諫。夫以奢侈之君,御淫僻之人,欲國無亂,不可得也。為衣服不可不節(jié)?!?議曰:此節(jié)衣服者也。)
此墨翟之術也。(議曰:墨家之議,去奢節(jié)用,蓋強本道。)
商子曰:“法令者,人之命也,為治之本。(慎子曰:“君人者,舍法而以身治,則受賞者雖富,望多無窮;受罰者雖富,望輕無已。君舍法而以心裁輕重,怨之所由生也。是以分馬者之用策,分田者之用鉤,非以鉤策為過人之智也,所以去和塞怨也。故曰:夫君任法而不躬為,則怨不生,而上下和也?!?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以兔可分為百,由名分之未定也。賣兔滿市,盜不敢取者,由名分之定也。故名分未定,雖堯舜禹湯,且皆加務而逐之;名分已定,則貧盜不敢取。故堯舜圣人之為法令也,置官也,置吏也,所以定分也。(《尸子》曰:“夫使眾者,詔作則遲,分地則速,是何也?無所逃其罪也。言亦有地,不可不分,君臣同地,則臣有所逃其罪矣。故陳繩則木之枉者有罪,審名分則群臣之不審者有罪矣?!?名分定則大詐貞信,巨盜愿愨,而各自治也。”(《尹文子》曰:“名定則物不競,分明則私不行。物不競,非無心,由名定,故無所措其心;私不行,非無欲,由分明,故無所措其欲。然則心欲人人有之,而得同于無心無欲者,在制之有道故也。”)
申子曰:“君如身,臣如手;君設其本,臣操其末。為人君者,操契以責其名。名者,天地之網(wǎng),圣人之符。張?zhí)斓刂W(wǎng),用圣人之符,則萬物無所逃矣?!?/p>
(議曰:韓子曰:“人主者,非目若離朱乃為明也,耳若師曠乃為聰也。不任其數(shù)而待目以為明,所見者少矣,非不弊之術也。不因其勢,而待耳以為聰,所聞者寡矣,非不欺之道也。明主者,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視,使天下不得不為己聽。身居深宮之中,明燭四海之內(nèi),而天下不能蔽、不能欺者,何也?匿罪之罰重,而告奸之賞厚也。”
孫卿曰:“明職分,序事業(yè),材伎官能,莫不治理。如是,則厚德者進,廉節(jié)者起,兼聽齊明,而百事無留,故天子不視而見,不聽而聞,不慮而知,不動而功,塊然獨坐而天下從之。此操契以責名者也?!?/p>
《尸子》曰:“明君之立,其貌莊,其心虛,其視不躁,其聽不淫,審分應辭,以立于朝,則隱匿疏遠,雖有非焉,必不多矣。明君不長耳目,不行間諜,不強聞見,形至而觀,聲至而聽,事至而應;近者不過,則遠者理矣;明者不失,則微者敬矣。此萬物無所逃也?!?
動者搖,靜者安;名自名也,事自定也。
(議曰:《尸子》曰:“治水潦者,禹也;播五谷者,后稷也;聽訟折衷者,皋陶也;舜無為也,而為天下父母?!贝藙t名自名也。
太公謂文王曰:“天有常形,人有常生,與天人共其生者,而天下靜矣。”此則事自定也。)
是以有道者,因名而正之,隨事而定之。
(《尹文子》曰:“因賢者之有用,使不得不用;因愚者之無用,使不得用。用與不用,各得其用,奚患物之亂也?”
《尸子》曰:“聽朝之道,使人有分。有大善者,必問其孰進之;有大過者,必問其孰任之,而行罰賞焉。且以觀賢不肖也,明分則不弊,正名則不虛。賢則貴之,不肖則賤之。賢不肖,忠不忠,以道觀之,猶白黑也。”)
昔者堯之治天下也,以名,其名正則天下治;桀之治天下也,亦以名,其名倚而天下亂。是以圣人貴名之正也。”(議曰:夫暗主以非賢為賢,不忠為忠,非法為法,以名之不正也。)
李斯書曰:“韓子稱‘慈母有敗子,而嚴家無格虜’者,何也?則罰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棄灰于道者。夫棄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罰也。夫輕罪且督,而況有重罪乎?故人弗敢犯矣。今不務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敗子,則亦不察于圣人之論矣?!?/p>
(商君之法,皆令為什伍,而相司牧,犯禁相連于不告奸者,明尊卑爵秩等級,各以差次;田宅妻妾衣服,以家次。有功者顯榮,無功者雖富無芬華。務于耕戰(zhàn)。此商君之法也。)
此商鞅、申、韓之術也。
(桓范曰:“夫商鞅、申、韓之徒,貴尚譎詐,務行苛刻。廢禮義之教,任刑名之數(shù),不師古,始敗俗傷化。此則伊尹、周召之罪人也。然其尊君卑臣,富國強兵,守法持術,有可取焉。逮至漢興,有寧成、郅都之輩,仿商、韓之治,專以殺伐殘暴為能,順人主之意,希旨而行,安時趨利,敢行禍敗,此又商、韓之罪人也。然其抑強族,撫孤弱,清己禁奸,背私立公,尚有政焉。至于晚代之所謂能者,乃犯公家之法,赴私門之勢,廢百姓之務,趨人間之事,決煩理務,臨時茍辯,使官無譴負之累,不省下人之冤,復是申、韓、寧、郅之罪人也?!?
由是觀之,故知治天下者,有王霸焉,有黃老焉,有孔墨焉,有申商焉,此所以異也,雖經(jīng)緯殊制,救弊不同,然康濟群生,皆有以矣。今議者或引長代之法,詰救弊之言(議曰:救弊為夏人尚忠,殷人尚敬,周人尚文者。);或引帝王之風,譏霸者之政,不論時變,而務以飾說。故是非之論,紛然作矣。言偽而辯,順非而澤,此罪人也。故君子禁之。
譯文及注釋
從前先王根據(jù)當時的實際情況建立政治制度,根據(jù)當時的任務制定政策,制度和政策與當時的實際情況和任務相符合,國家才能治理好,事業(yè)才會有成績。形勢和任務變了,制度和政策還要死搬已經(jīng)過時的那一套,使制度與時代、任務與政策脫節(jié),這樣一來,即使有好的制度和法規(guī),也是勞而無功,徒增混亂。所以圣人治國,一不法古,二不貪圖一時之宜。因時變法,只求實效。這樣,遇到煩難也容易解決。
[秦孝公既用衛(wèi)鞅,想要變法,又怕天下議論自己。衛(wèi)鞅說:“疑惑不決的行為沒有名聲,疑惑不決的事情沒有功績。且有高于常人的行為,本容易為俗世所反對。有獨特見識的計謀,必為人民所低毀。愚笨的人,仍不明已完成的事情;聰明的人,卻能預見未來的事情。行事的開始,不可與人民共謀,而只可與他們共享事業(yè)成功的快樂。能談論至德要道的人,不與世俗合流;能建立偉大功業(yè)的人,不與眾人共謀。因此圣人只要可以使國家強盛,就不必效法舊制度;只要可以便利人民,就不必遵循古禮教?!毙⒐f:“很好!”甘龍說:“不對!圣人是不改變民俗來教化的,聰明的人是不改變舊法來治國的。能依照民俗來教化的,不費力就能成功;能依照舊法來統(tǒng)治的,官吏習慣而人民安適?!毙l(wèi)鞅說:“甘龍所說的,是世俗之言。常人茍安于舊世俗,學者拘泥于舊見聞。以這兩種人來做官和守法都還可以,但卻不可以用以議論舊法以外的新事物了。三代不同禮教,而各治天下,五霸不同法律,而各成霸業(yè)。聰明的人能制作新法,愚笨的人卻受制于舊法。聰明的人能變更禮教,不聰明的人就要被禮教拘束?!倍艙凑f:“新法利益不及舊法百倍就不變法,新器功用不及舊器十倍就不換器?!毙l(wèi)鞅說:“治世不是只用一種方法,利國不必效法古制度,所以商渴、周武不遵循古制度而能統(tǒng)治天下,夏桀、商紂不革新禮教而亡國。反對古制度不一定應該受非議,遵循古禮教也不值得多夸獎。孝公說:“鞅說得很好!”于是決定了變法。]
由此可見,象商鞅這些人,都明白要想建功立業(yè),富國強兵,必須順應時代,跟上時代。否則只能被時代淘汰。[孟子說:“既使有肥沃的土地,也不如按季節(jié)種莊稼;既使有智慧,也不如趕上好時代?!狈扼徽f:“節(jié)令不到,就不能強迫禾苗生長;事情不經(jīng)過研究,不能強求成功?!薄墩撜Z》說:
“圣人平時就把一切都準備好,只等待時機的到來。”]
怎么知道這樣做才是正確的呢?桓范說:“三皇(神農(nóng)、女媧、伏羲)
時代的特征是以道治理天下,五帝(黃帝、顓頊、帝嚳、帝堯、帝舜)是用德化育天下,三王(大禹、后稷、文王)用仁義教導人民,春秋五霸卻用權術和智謀制服別的國家?!盵不用制度法令和刑罰就能統(tǒng)治的是三皇;有制度法令而沒有刑罰的是五帝;賞善誅惡,分封諸候協(xié)助天子管理國事,定期到朝廷討論國家大事,是三王;發(fā)動戰(zhàn)爭,訂立盟約,用信義來使天下人服從指揮,取代天子稱霸天下的就是五霸。文子說:“三皇最可貴的是在于天然地有道德;三王崇尚的是仁義;而霸者卻不得不用理論、法則進行統(tǒng)治。大道淡薄后,統(tǒng)治者只好動用智謀;缺乏德行后,就只好加強法制;情況不明的統(tǒng)治者就只能動用間諜偵探了?!苯⒔y(tǒng)治一個國家,所采取的政治策略差別就是如此之大。]
五帝以前的事已太久遠,經(jīng)傳上也沒有記載,唯有“王道”和“霸道”
盛傳于今,只好用它們的利弊得失作為我們討論古往今來治國的經(jīng)驗教訓了。[秦漢兩朝的帝王所推行的是“霸道”,所以不能把他們的仁德放在主要的地位上來討論。]
王道的統(tǒng)治,是先鏟除禍害人民的社會惡勢力,讓人民豐衣足食。
[《論語》說:“五畝大小的宅第,種上桑樹,養(yǎng)上蠶,一個女子養(yǎng)蠶,就可以供五十人穿衣了。數(shù)口之家耕種百畝之田,就不會挨餓了。飼養(yǎng)六畜,老人也可以吃到肉了。上層的官吏不貪求,下層的民眾不奢侈,苛捐雜稅少,徭役也不繁重,當官的只不過是拿薪水罷了,不要去與老百姓爭奪利益。這樣一來,各行各業(yè)收入均衡,貧富也就不會差距太大了。”
經(jīng)濟狀況得到保證后,就應該進行文明禮貌。倫理道德的教育了。
[因此英明的國王經(jīng)常反省自己是否堅持了正確的政治路線,謹慎地鞏固統(tǒng)治地位。宮室輿服不超過規(guī)定,三宮六院主內(nèi),三公主外。按井田制統(tǒng)籌農(nóng)事,讓諸候來協(xié)助管理民眾,豐收時不驕奢,欠收時也不感到匱乏,然后設立學校推行教育,為人民大眾做出謙恭禮讓的榜樣,這就可以使得上下左右和睦相處,禍亂不生,這就是三王治理國民的辦法。]
然后建立法規(guī)、刑罰來樹立國威,讓人民群眾分清善惡,明白自己前途之所在。
[比如虞舜的時代,就首先命令大禹去治理河流,然后又讓后稷去播種百谷,讓契分管教化,讓皋陶制訂刑法,因而天下太平。]
由此可見,最偉大的盛世,是通過多種因素,舉國上下同心協(xié)力,從而使普天之下一片安樂平和的景象,這就是王者的治國藝術。
[王的職責是以天為父,以地為母,調(diào)和陰陽,順應四季的變化,使金、木、水、火、土五行合理消長,教養(yǎng)百姓,哺育眾生,所以王的含意就是萬民向往。總而言之,做為一國之王,他的恩澤浩蕩,惠養(yǎng)四方,天下人民爭相投向他的懷抱,因此才稱之為王。]
成就偉大霸業(yè)的國王,能做到君尊臣卑,權力在霸主一人手里,政策法令由專門的機構制定,賞罰、法令嚴明,百官各司其職,有法必依。
[霸主也能為人民除害謀利以富國強兵,或者是在一個朝代衰亡之后,興兵討伐叛亂。如果做不到這兩點的話,也要遵循法度,宣傳文教,根據(jù)情況制定有效的制度,因時制宜,從方便、有利出發(fā),目的主要是為了建立功勛,成就霸業(yè)。]這就是霸主的治國之術。
[如果是真正的王道,就會用仁德來統(tǒng)治,而霸道則駁雜無序且以法治為主。這就是二者優(yōu)劣和差別之所在。]
《道德經(jīng)》說:“我無為,人民就會自我教育?!薄段淖印飞险f:“所謂無為,并不是就叫他不來,推他不走,什么事也不做,整天坐著不動。無為就是指按規(guī)律辦事,借助一定的條件去奪取成功,也就是說,一切都要順其自然?!盵所以說,既有才智,又善于向人請教就是圣明;既勇敢,又善于向人請教就是優(yōu)勝。能發(fā)揮大家的聰明才智,什么重任都能完成;利用群眾的力量就沒有不可戰(zhàn)勝的困難。因此圣人辦事,無不發(fā)揮各方面的優(yōu)勢,并善于合理利用它們。]商湯和周武王雖是圣主,卻不能和越人一起乘游艇,泛江湖;伊尹是賢相,卻不能和胡人一道騎野馬馳騁;孔、墨雖然都是博學的通人,卻不能象山里人那樣鉆山入林。
由此可見,人的智能是有限的,如果想眼觀四海,胸懷天下,不掌握真理,僅憑自己有限的本領,就打不破時空的局限。一人的智慧,不能窮盡全部真理;一人的勇敢,不能無敵于天下。這是很明顯的道理。然而,作為國家的領袖,坐在高堂之上,就能對天下形勢了如指掌,其奧妙就在于他能因此知彼,因人知人,把別人的優(yōu)勢變成自己的優(yōu)勢。[《呂氏春秋》說:“大沒有固定的形狀,然而有了它萬物才能生成,偉大的圣人不是事事都親自動手,而是使所有的官員各盡其能,發(fā)揮作用。這就叫沒有教導的教導,沒有說出來的圣旨。”]
天下萬物都自覺向往冬天的太陽,夏天的陰涼,并沒有什么人讓它們這樣做??!可是在精誠的感召下,萬物都不叫自來。如果都等目光的示意,號令的指揮,它們才這樣做,這在道理上很難講得通。
[文子說:“剛滿三個月的嬰兒是不懂利害的,然而仁慈的母親對嬰兒還是要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憂慮之情溢于言表,這是因為至情使然?!彼哉f語言的作用是不足稱道的,語言后面的至情才是真正值得贊美的。文子還說:“不說話就能使人相信,不施惠就仁愛,不發(fā)怒就威嚴,這是大自然的自在精神。施惠才能做到仁愛,說話才能讓人相信,發(fā)怒才能讓人感到威嚴,這是內(nèi)心真實情感的作用。施惠也做不到仁愛,說話也不能讓人相信,發(fā)怒也不能讓人害怕,這是由于裝樣子要人看的緣故?!盷
皋陶雖然是個啞巴,但他作為大禹的最高法官時,天下沒有酷刑;師曠是個瞎子,但他作了宰相后,晉國沒有亂政。
[莊子說:“天地有偉大的美德,四季有嚴格的界線,萬物有各自的規(guī)律,但它們都不說話。圣人無力,更高的圣人寂然不動,他們都在效法大自然的規(guī)律啊!”]
象這樣不言語就發(fā)出了命令,不觀望就無所不見,就是圣人所要師法的。
這就是黃老治國之術的理論根源。
[文子說:“圣人所師法的是‘道’,按照‘道’去行動叫‘事道’。就好比金石只有一個音調(diào),這是永遠不能改變的,遵循‘道’做事,就象琴瑟都各自有調(diào),一曲終了必須改變調(diào)韻一樣。所以說法度和禮樂,都是治國的手段,而不是‘道’的本體?!?/p>
從前曹參在齊國當丞相的時候,他就是運用黃老清靜無為的治國之術,使齊國安定繁榮。等到代替蕭何當漢相,要離開齊國時,囑咐接任他的齊國宰相說:“我要把齊國的司法大權托附給你,希望你謹慎從事,不要過于頻繁地去騷擾犯人?!蹦俏唤尤蔚凝R相說:“治理國家的事難道沒有比這些再大的了嗎?”曹參說:“不能這么講。刑律、監(jiān)獄這類法治工作,幾乎包括其它方面的所有事情。如果過分頻繁地騷擾犯人,叫那些作奸犯科的人何處容身呢?假如他們真的走投元路,社會的問題只會更多,更糟糕。所以我把法治一向放在第一位?!?/p>
由此看來,秦國的法律過于嚴酷,才導致了全國人民的奮起反抗。漢武帝刑法森嚴,因此制造了許多冤案。這就是法治的蔽端?!兜赖陆?jīng)》說:“我無為,人民就自我教育;我寧靜,人民就自覺自愿的走正道。”曹參想用黃老之道作為他治國的根本,而不動用其它舉措來干擾根本大法。太史公說,“曹參作為漢朝的宰相,清靜寡欲,為政合乎黃老之道。當老百姓終于擺脫離了秦國的殘暴統(tǒng)治后,曹參給了他們修養(yǎng)生息的機會。做到了無為而,所以人民大眾才都稱贊他的美德。”
黃老的無為而治,實際上就是五帝的治國之道。]
孔子閑居,對曾參說:“從前,英明的帝王內(nèi)修七教,外行三至。七教做到了,就可以使內(nèi)政得以鞏固,有備無患;三至做到了,才可對外征伐。
明主的防守,對千里之外的敵軍都有沖擊力量;一旦率軍出擊,必將心定理得地凱旋而歸。”
曾子問:“先生,什么是‘七教’啊?”
孔子說:“‘七教’是指執(zhí)政的人要做好以下七點:一是尊敬老人,臣民才會對老人更加孝順;二是尊重年長的人,臣民才會對年長的人更加敬愛;三是樂善好施,臣民才會光明磊落;四是親近賢人,全國人民才會選擇有道德的人接交;五是好德,臣民就沒有隱瞞;六是厭惡貪婪,民眾才會恥于爭名奪利;七是提倡謙讓,臣民才會有節(jié)操?!盵七教是執(zhí)政的根本原則。教育路線明確,根本路線才能走上正道。執(zhí)政者是人民的表率,表率正還有什么事不能糾正呢?]
從前英明的帝王治理天下,必須劃分土地給諸候,讓他們分別有所歸屬,分別治理。然后讓有關主管部門按月檢查,按時考核,推存賢德之人;辭退掉不良之輩[這樣做,能人就會高興,不良之輩就會感到畏懼];同情撫恤鰥寡;撫養(yǎng)孤兒;救濟貧窮;獎勉孝順父母、敬重兄長的行為;選拔人才——
這七項工作做好了,四海之內(nèi)就不會有犯法的人了,君王愛臣民如同腹心,臣民愛君王才會象幼兒愛慈母;君王守信如同一年四季一樣準確無誤,人民之守信才會如同寒署一樣靈驗,所以君王能視遠若近,并非是事物就在近處,而是因為英明的德性。所以兵革未動就顯出威力,不施利害就使人親近,這就是明君防御可以對‘千里之外的敵軍具有沖擊力量’的原因。
[從前管子對齊桓公說:“你想稱霸,成就大業(yè),那就必須從根本上做起。
齊國的老百姓就是你的根本。人民擔心挨餓,也怕賦稅太重,死亡和刑法過于嚴酷,人們非常擔心國家動不動舉辦各種活動而勞民傷財。你要減輕賦稅,放寬刑律,只在必要的時候舉辦活動,只有這樣才會人心安定。這就是從根本上成就霸業(yè)的意思?!盷
曾子又問:“什么是‘二至’呢?”
孔子說:“至禮而不廉讓,則天下大治;至賞而不浪費,則士人喜悅;至樂而無聲息,則舉國相和。”為什么這樣說呢?以前英明的帝王對全國的名士全都知道。既知其名,也知其實。然后才把權力和地位授予他們,使他們受到世人的尊敬,這就叫“至禮不讓而天下治”。用利益和奉祿使天下的士人富有,這就叫“至賞不費而士人悅”。這樣一來,光榮的美譽就因此而得以宏揚,這就叫“至樂無聲而天下和”。[因此說,所謂天下最偉大的仁者,就是能夠用天下人民至親至愛的情感團結(jié)全國人民的人;所謂天下最偉大的英明,就是能夠起用全國最有德才的人。]正是從這種意義上說,仁者的最高原則是愛人,智者的最高原則是知賢,執(zhí)政者的最高原則就是善于使用官吏。
有德之君如果能搞好這三項工作,那么舉國上下都會服從指揮命令,人人奮勇向前。這就是“對千里之外的敵軍具有沖擊力量”的意思。[明君之所以要發(fā)動征討,是因為天道要廢棄昏君,借他之手鏟除之,變更其政權,但對其滅亡要表示哀悼。也不剝奪其家產(chǎn)。]所以明君的征討就好象及時雨,在哪里降落,無不受到歡迎。這就叫心安理得地凱旋而歸。所以楊雄說:“六經(jīng)的道理,貴在社會尚未動亂就及時加以治理;軍隊還沒有出動就已經(jīng)取得了勝利?!?/p>
這就是儒家的治國之術。[孔子追求仁義道德,所推崇的實際上是三王的治國之道。]
墨子說:“古人還不知道建造宮室,只是在山陵高地的巖洞居處,到了三王的時代才開始建造宮室。其辦法是選擇高地以避潮濕雨水,選擇邊地抵御風寒,墻高只要能夠無礙男女之大防就可以了,所以非常簡陋,不足以觀賞。因此,那時人民都感到財用充足?,F(xiàn)在的王侯,所造的宮室就大不相同了。他們向老百姓橫征暴斂來建造宮室臺榭,是為了看起來宏偉壯觀,用各種顏色刻鏤彩畫,左右上下竟相效仿,結(jié)果財用匱乏。難以抵御兇年饑荒,無法賑濟孤寡貧民。同家的貧困到了難以治理的地步。因此建造宮室不能不講求節(jié)約。
“古人不知道做衣服,那時候披獸皮,掛草葉,冬天穿的笨重但暖和,夏天掛的輕便卻清爽。三王覺得這樣不中意。于是就教婦女制作衣裳。冬天用絲制成棉衣,既輕又暖和,夏天用麻布做紗衣,既輕又涼爽——僅此而已。
那時穿衣不是為了使自己美麗,讓他人觀看。所以,當時人們生活節(jié)儉,易于管理。當時的帝王生活很簡樸,很容易奉養(yǎng)?,F(xiàn)在國王的服飾可就不同了,他們對老百姓大加搜刮,以便制作華美飄逸的服裝,用黃金鑄制帶鉤,用美玉制作玉佩。他們穿衣服不是為了身體的需要,更是為了美觀好看。上行下效,因此人們變得越來越淫逸邪僻,越來越無法管理。國君奢侈腐化,不聽忠言。以奢侈腐化的君主來統(tǒng)治淫逸邪僻的臣民,要想國家不亂,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說,制作衣服也不可不節(jié)儉。”
這就是墨家的治國之術。[墨家的學說,主要是提倡勤儉節(jié)約,反對奢侈浪費,以便從根本上使國家富強。]
商鞅說:“法令是人的生命,治理天下的根本?!盵慎到說:“統(tǒng)治者舍棄法律,想用自己的道德理想來治理天下,結(jié)果受賞的人雖然感到很得當,但其欲望是無窮無盡的;受罰的既使也感到很得當,但總是希望無休止的減輕自己的罪行。國君如果舍棄法律,只憑自己的主觀揣度來量刑,怨恨就會萌生。因此,分馬的人采用抽簽的辦法,分田的人采用抓鬮的辦法,這并不是說抽簽、抓鬮比人的智慧高明,而是因為這樣做可以排除私心,堵塞怨恨。
所以治國要用法制而不能靠個人的主觀意愿。這樣,人們就不會產(chǎn)生怨恨,舉國上下就會和睦相處?!盷一只兔子在前面跑,后面可能有一百個人追逐,不是一只兔子可分為百份,而是這只兔子屬于誰的名分還沒有確定,因而誰都可以據(jù)為己有。賣兔子的滿街都是,盜賊不敢去拿,那是因為這些兔子屬于誰的名分已定。所以,名分未定,就是堯、舜、禹、湯也都可能去追逐,名分一定,就是再窮的盜賊也不敢去拿。圣人制定法令,安置官吏,實際上就是在定名分。[尸子說:“發(fā)動民眾,圣旨已下還遲遲不見行動,如果是分地,動作則非常迅速。為什么呢?因為無可推脫。由言語形成的名分,也象分地一樣,不能不分清職責權限,國君如果和大臣分擔同樣的職權,那么大臣們就有推脫罪責的機會了,就象用墨斗劃線,校正彎曲的本頭,木頭無法投機取巧一樣,一考查名分,大臣們?nèi)缬惺毝窒腚[瞞的,就是有罪的?!盷
名分確定以后就是騙子也會變得貞潔守信,就是大盜也會變得誠實不欺,他們自覺地安分守己?!盵尹文子說:“名分定,萬物不爭;職責明,私欲不行。
人不爭,不是因為無心爭,而是因為名分已定,所以爭也是白用心;私欲不行,并不是沒有欲求,而是職責已明,所以有欲望也不管用。然而私心、私欲人人都有,能使人無私無欲的根本原因,是因為制止私心私欲的方法得當?!盷
申不害說:“君如身,臣如手,君設置根本,臣操持常務。作為人君,就是要拿法律公文來核查人臣,看看是否名實相符。名分就好象是大地之網(wǎng),圣人之符。張網(wǎng)持符,天卜萬物就無可逃遁了。[韓非子說:“人主的眼睛不象離朱那樣明亮,耳朵不象師曠那樣敏銳,如果不借別人的眼睛和耳朵去看去聽,只等自己耳目聰明后才去觀察、聆聽,那么看到聽到的東西就太有限了。這可不是使自己不被蒙蔽欺騙的辦法啊!明君是讓整個天下為自己去聽去看的人,他雖身處深宮,卻能明察四海,舉國上下既不能隱瞞他,也不能欺騙他,這是什么原因呢?只因為隱瞞之罪重,舉報之賞厚。”
荀子說:“職責明確,事業(yè)有序,材盡其用,官盡其能,天下就沒有得不到治理的。如果這樣,品德好的人就會更加上進,廉潔的人就會越來越多,加上善于傾聽各方面的意見,那么就會事事清楚,無所遺漏。一個國家的領袖之所以能夠做到不看而能看見,不聽而能聽見,不思考而能知道,不行動而能使事業(yè)成功,巋然不動而能使天下順從他的意志,就是因為牢牢抓住了名分這個法寶?!?/p>
尸子說:“明君要想確保自己的權勢,就應當形象端莊,心境空靈,目視九州而不煩,眼觀紅塵而不淫,文武百官的職權了然于心,與人言談對應得體。如果能達到這種境界,那么他就能端立于朝堂之上,縱然有所隱瞞遺漏,疏遠忽略,也一定不會太多。明君無須使用耳目或間諜去偵察刺探,也不勉強去聽去看。有物則觀,有聲則聽,事至則應,身邊的事情不讓輕易溜過,遠處的事情也能得到妥善處理。賢明的人才不讓流失,微賤的人就會對他畢恭畢敬。這就是萬事萬物都不能逃脫他的控制之奧秘?!盷
讓該動的去運動,讓該靜的去安靜,各負其責,事有歸著。整個國家就會顯得井然有序。
[尸子說:”治理水患的是大禹;播種五谷的是后稷;掌管刑罰的是皋陶。
舜雖然沒去具體辦什么事情,然而他卻是全國臣民的父母?!边@就是‘名自名’的意思。
姜太公對周文王說:“天有固定的形象,人有固定的生存,能與上天和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天下才會太平安定。”這就是‘事自定’意思。]
因此有道之君要用名分來糾正一切不合名分的現(xiàn)象,并實事求是地確定名分。
[尹文子說:“因為賢能的人有用,人君便不得不用他們;因為愚昧的人沒用,所以人君不能使用他們。用與不用,各得其所,又何必擔心天下大亂呢?”
尸子說:“上朝議事,國君聽了朝臣們的啟奏后,使每個人各負其責,分工理事。發(fā)現(xiàn)有特別好的大臣,一定要問清是準舉薦的;有重大過失的,一定要問清是誰任用的。然后決定賞罰,并用這種辦法來考察優(yōu)劣,使該負其責的大臣不敢徇私舞弊,文武百官就不會徒有其名。優(yōu)秀的就會受到尊重,失職的就會受到蔑視。好與壞,忠與奸,用這一辦法來鑒別,就猶如白和黑一樣分明了?!盷
從前堯治理天下,就是以名分來處理政務的,因為名分正,所以天下大治;桀治理天下,也是以名分來處理政務,然而因為名不正,所以天下大亂。
因此,圣人對名的正與不正是看得很重的?!盵昏君以不賢為賢,以不忠為忠,以非法為法,就是因為名分不正。]
李斯在給秦二世的書中說:“韓非先生認為:‘慈愛的母親養(yǎng)出敗家的兒子,而嚴勵的主人沒有強悍的奴仆,’原因在哪里呢?原因就在能不能實行嚴厲的懲罰。商鞅變法,對在路上隨便倒垃圾的都處以刑罰。隨便倒垃圾是小罪,而判刑卻是重罰。輕罪且要嚴懲,更何況重罪呢?所以人人不敢犯法?,F(xiàn)在如果不致力于設法使人不犯法,而去學慈母嬌慣敗家子的做法,這就太不理解圣賢的理論了?!盵商鞅規(guī)定以伍家為‘伍’,十家為‘什’,一家犯法,九家舉告,不告發(fā)者連坐有罪。同時明確尊卑、爵位、等級,貴族所擁有的田宅、奴婢、衣服等都依照爵位高低而定。使有軍功的感到榮耀,無軍功的雖富有也沒有光彩。注重農(nóng)事、戰(zhàn)事,這就是商鞅變法的主要內(nèi)容。]
商鞅、申不害和韓非子的治國之術有如上述。
[桓范說:“商、申、韓這些人,看重人的狡詐智謀,因而推行法制特別苛刻。廢除禮義的教化,用刑名律法統(tǒng)治天下,不師法古人的仁政,致使全國普遍的傷風敗俗。因此說,他們是伊尹、周公的罪人。然而他們使人君尊貴,臣子卑下,富國強兵,信守法度,堅持法制,在這些方面還是可取的。
到了漢朝,又有寧成、郅都之類的酷吏,效仿商、韓,專門以殘暴的殺戳、懲罰為能事,迎合人君的旨意,趨勢赴炎,爭名于朝,爭利于市,肆無忌憚地干盡了敗壞朝綱、禍害百姓的事情,這又是商、韓的罪人了。然而酷吏在抑制豪強望族,撫慰孤獨貧弱,自身清正廉潔,使各級官吏出于畏懼奉公守法、一心為公方面,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到了后來世人所謂的能人,就都是一些執(zhí)法犯法,仰仗權勢,不為老百姓辦事,只想徇私舞弊,臨到處理日常事務的時候,又敷衍了事,玩忽職守,做官不必擔心受遣責處罰,根本不體察同情老百姓的冤枉,這就又是申、韓、寧、郅的罪人了?!盷
綜上所述,治國之法多種多樣,有王霸、黃老、孔墨、申商之術,他們之間不但有區(qū)別,而巨理論根源也不一樣,糾正前代政制流弊的方式電不同,然而他們都有振興國家、普濟眾生的愿望。如今,有的人或者援引施行比較悠久的制度,非難今人撥亂反正的改革觀念[所謂救蔽是指夏人崇尚忠誠,商人崇尚尊敬,周人崇尚文教禮樂];有的人以前代帝王的禮樂之風,譏諷成就霸業(yè)的政治措施,不顧時代的變遷,而用所謂不變之法、不易之理來為自己的學說辨護。因此,對變革贊同與反對的意見,紛紛出籠。措詞虛偽,還要詭辨,附會荒謬的觀點,仿佛也能自圓其說。凡此種種,都是歷史的罪人??!
因此,有道德有頭腦的人要起來制止這種做法。
參考資料:
1、佚名.道客巴巴.http://www.doc88.com/p-31676493839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