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漕矩吒國
漕矩吒國周七千余里。國大都城號鶴悉那,周三十余里,或都鶴薩羅城,城周三十余里,并堅峻險固也。山川隱軫,疇壟爽塏。谷稼時播,宿麥滋豐。草木扶疏,花果茂盛,宜郁金香,出興瞿草,草生羅摩印度川。鶴薩羅城中踴泉流派,國人利之,以溉田也。氣序寒烈,霜雪繁多。人性輕躁,情多詭詐。好學(xué)藝,多伎術(shù),聰而不明,日誦數(shù)萬言。文字言辭,異于諸國。多飾虛談,少成事實。雖祀百神,敬崇三寶。伽藍(lán)數(shù)百所,僧徒萬余人,并皆習(xí)學(xué)大乘法教。今王淳信,累葉承統(tǒng),務(wù)興勝福,敏而好學(xué)。無憂王所建窣堵波十余所。
一、崇奉〈禾芻〉那天
天祠數(shù)十,異道雜居,計多外道,其徒極盛,宗事〈禾芻〉(鋤句反,下同。)那天。其天神昔自迦畢試國阿路猱山徙居此國南界〈禾芻〉那呬羅山中,作威作福,為暴作惡。信求者遂愿,輕蔑者遭殃,故遠(yuǎn)近宗仰,上下祗懼。鄰國異俗君臣僚庶,每歲喜辰不期而會,或赍金銀奇寶,或以牛馬馴畜,競興貢奉,俱伸誠素。所以金銀布地,羊馬滿谷,無敢覬覦,唯修施奉。宗事外道,克心苦行,天神授其咒術(shù),外道遵行多效,治療疾病,頗蒙痊愈。
從此北行五百余里,至弗栗恃薩儻那國。
○弗栗恃薩儻那國
弗栗恃薩儻那國東西二千余里,南北千余里。國大都城號護(hù)苾那,周二十余里。土宜風(fēng)俗,同漕矩吒國,語言有異。氣序勁寒,人性獷烈。王,突闕種也,深信三寶,尚學(xué)遵德。
婆羅犀那大嶺
從此國東北,逾山涉川,越迦畢試國邊城小邑,凡數(shù)十所,至大雪山婆羅犀那大嶺。嶺極崇峻,危隥〈危支〉傾,蹊徑盤迂,巖岫回互。或入深谷,或上高崖,盛夏合凍,鑿冰而度。行經(jīng)三日,方至嶺上。寒風(fēng)凄烈,積雪彌谷,行旅經(jīng)涉,莫能佇足。飛隼翱翔,不能越度,足趾步履,然后翻飛。下望諸山,若觀培塿。贍部洲中,斯嶺特高。其巔無樹,惟多石峰,攢立叢倚,森然若林。
又三日行,方得下嶺,至安呾羅縛國。
○安呾羅縛國
安呾羅縛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三千余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無大君長,役屬突闕。山阜連屬,川田隘狹。氣序寒烈,風(fēng)雷凄勁。豐稼穡,宜花果。人性獷暴,俗無綱紀(jì),不知罪福,不尚習(xí)學(xué),唯修神祠,少信佛法。伽藍(lán)三所,僧徒數(shù)十,然皆遵習(xí)大眾部法。有一窣堵波,無憂王建也。
從此西北,入谷逾嶺,度諸小城,行四百余里,至闊悉多國。
○闊悉多國
闊悉多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減千里。國大都城周十余里。無大君長,役屬突厥。山多川狹,風(fēng)而且寒。谷稼豐,花果盛。人性獷暴,俗無法度。伽藍(lán)三所,僧徒鮮少。
從此西北,逾山越谷,度諸城邑,行三百余里,至活國。
○活國
活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國大都城周二十余里。無別君長,役屬突厥。土地平坦,谷稼時播,草木榮茂,花果具繁。氣序和暢,風(fēng)俗淳質(zhì)。人性躁烈,衣服氈褐。多信三寶,少事諸神。伽藍(lán)十余所,僧徒數(shù)百人,大小二乘兼功綜習(xí)。其王突厥也,管鐵門已南諸小國,遷徙鳥居,不常其邑。
蔥嶺
從此東入蔥嶺。蔥嶺者,據(jù)贍部洲中,南接大雪山,北至熱海、千泉,西至活國,東至烏鎩國,東西南北各數(shù)千里。崖嶺數(shù)百重,幽谷險峻,恒積水雪,寒風(fēng)勁烈。多出蔥,故謂蔥嶺,又以山崖蔥翠,遂以名焉。
東行百余里,至瞢健國。
○瞢健國
瞢健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四百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五六里。土宜風(fēng)俗,大同活國。無大君長,役屬突厥。
北至阿利尼國。
○阿利尼國
阿利尼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帶縛芻河兩岸,周三百余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土宜風(fēng)俗,大同活國。
東至曷邏胡國。
○曷邏胡國
曷邏胡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北臨縛芻河,周二百余里。國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土宜風(fēng)俗,大同活國。
從瞢健國東逾峻嶺,越洞谷,歷數(shù)川城,行三百余里,至訖栗瑟摩國。
○訖栗瑟摩國
訖栗瑟摩國,睹貨邏國故地也,東西千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五六里。土宜風(fēng)俗,大同瞢健國,但其人性暴,愚惡有異。
北至缽利曷國。
○缽利曷國
缽利曷國,睹貨邏國故地也,東西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國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土宜風(fēng)俗,大同訖栗瑟摩國。
從訖栗瑟摩國,逾山越川,行三百余里,至呬摩呾羅國。
○呬摩呾羅國
呬摩呾羅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三千余里。山川邐迤,土地沃壤,宜谷稼,多宿麥,百卉滋茂,眾果具繁。氣序寒烈,人性暴急,不識罪福,形貌鄙陋。舉措威儀,衣氈皮褐,頗同突厥。其婦人首冠木角,高三尺余,前有兩岐,表夫父母。上岐表父,下岐表母,隨先喪亡,除去一岐。舅姑俱歿,角冠全棄。其先強國,王,釋種也,蔥嶺之西,多見臣伏。境鄰?fù)回?,遂染其俗。又為侵掠,自過其境,故此國人流離異域,數(shù)十堅城,各別立主。穹廬毳帳,遷徙往來。西接訖栗瑟摩國。
東谷行二百余里,至缽鐸創(chuàng)那國。
○缽鐸創(chuàng)那國
缽鐸創(chuàng)那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國大都城據(jù)山崖上,周六七里。山川邐迤,沙石彌漫。土宜菽麥,多蒲萄、胡桃、梨、奈等果。氣序寒烈,人性剛猛,俗無禮法,不知學(xué)藝。其貌鄙陋,多衣氈褐。伽藍(lán)三四所,僧徒寡少。王性淳質(zhì),深信三寶。
從此東南,山谷中行二百余里,至淫薄健國。
○淫薄健國
淫薄健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千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余里。山嶺連屬,川田隘狹。土地所產(chǎn)、氣序所宜、人性之差,同缽鐸創(chuàng)那,但言語少異。王性苛暴,不明善惡。
從此東南,逾嶺越谷,峽路危險,行三百余里,至屈(居勿反。)浪拿國。
○屈浪拿國
屈浪拿國,睹貨邏國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土地山川,氣序時候,同淫薄健國。俗無法度,人性鄙暴,多不營福,少信佛法。其貌丑弊,多服氈褐。有山巖,中多出金精,琢析其石,然后得之。伽藍(lán)既少,僧徒亦寡。其王淳質(zhì),敬崇三寶。
從此東北,登山入谷,途路艱險,行五百余里,至達(dá)摩悉鐵帝國。(亦名鎮(zhèn)侃,又謂護(hù)蜜。)
○達(dá)摩悉鐵帝國
達(dá)摩悉鐵帝國在兩山間,睹貨邏國故地也,東西千五六百里,南北廣四五里,狹則不逾一里。臨縛芻河,盤紆曲折,堆阜高下,沙石流漫,寒風(fēng)凄烈。唯植麥豆,少樹林,乏花果。多出善馬,馬形雖小,而耐馳涉。俗無禮義,人性獷暴。形貌鄙陋,衣服氈褐。眼多碧綠,異于諸國。伽藍(lán)十余所、僧徒寡少。
一、昏馱多城伽藍(lán)
昏馱多城,國之都也。中有伽藍(lán),此國先王之所建立,疏崖奠谷,式建堂宇。此國之先,未被佛教,但事邪神,數(shù)百年前,肇弘法化。初,此國王愛子嬰疾,徒究醫(yī)術(shù),有加無瘳。王乃躬往天祠,禮請求救。時彼祠主為神下語:“必當(dāng)痊復(fù),良無他慮?!蓖趼勏参浚伛{而歸。路逢沙門,容止可觀,駭其形服,問所從至。此沙門者,已證圣果,欲弘佛法,故此儀形。而報王曰:“我,如來弟子,所謂苾芻也?!蓖跫葢n心,即先問曰:“我子嬰疾,生死未分?!鄙抽T曰:“王先靈可起,愛子難濟(jì)?!蓖踉唬骸疤焐裰^其不死,沙門言其當(dāng)終,詭俗之人,言何可信?”遲至宮中,愛子已死。匿不發(fā)喪,更問神主,猶曰:“不死,疹疾當(dāng)瘳。”王便發(fā)怒,縛神主而數(shù)曰:“汝曹群居長惡,妄行威福。我子已死,尚云當(dāng)瘳,此而謬惑,孰不可忍?宜戮神主,殄滅靈廟?!庇谑菤⑸裰鳎裣?,投縛芻河?;伛{而還,又遇沙門。見而敬悅,稽首謝曰:“曩無明導(dǎo),佇足邪途,澆弊雖久,沿革在茲。愿能垂顧,降臨居室?!鄙抽T受請,隨至中宮。葬子既已,謂沙門曰:“人世糾紛,生死流轉(zhuǎn),我子嬰疾,問其去留,神而妄言,當(dāng)必痊差。先承指告,果無虛說。斯則其法可奉,惟垂哀愍,導(dǎo)此迷徒?!彼煺埳抽T揆度伽藍(lán),依其規(guī)矩,而便建立。自爾之后,佛教方隆。故伽藍(lán)中精舍,為羅漢建也。
伽藍(lán)大精舍中有石佛像,像上懸金銅圓蓋,眾寶莊嚴(yán)。人有旋繞,蓋亦隨轉(zhuǎn),人止蓋止,莫測靈鑒。聞諸耆舊曰:“或云圣人愿力所持,或謂機(jī)關(guān)秘術(shù)所致。觀其堂宇,石壁堅峻??钾时娮h,莫知實錄。
逾此國大山北,至尸棄尼國。
○尸棄尼國
尸棄尼國周二千余里,國大都城周五六里。山川連屬,沙石遍野。多宿麥,少谷稼,林樹稀疏,花果寡少。氣序寒烈,風(fēng)俗獷勇,忍于殺戮,務(wù)于盜竊,不知禮義,不識善惡,迷未來禍福,懼現(xiàn)世災(zāi)殃。形貌鄙陋,皮褐為服。文字同睹貨邏國,語言有異。
越達(dá)摩悉鐵帝國大山之南,至商彌國。
○商彌國
商彌國周二千五六百里。山川相間,堆阜高下。谷稼備植,菽麥彌豐,多蒲萄。出雌黃,鑿崖析石,然后得之。山神暴惡,屢為災(zāi)害,祀祭后入,平吉往來。若不祈禱,風(fēng)雹奮發(fā)。氣序寒,風(fēng)俗急。人性淳質(zhì),俗無禮義,智謀寡狹,伎能淺薄。文字同睹貨邏國,語言別異。多衣氈褐。其王釋種也,崇重佛法,國人從化,莫不淳信。伽藍(lán)二所,僧徒寡少。
波謎羅川
國境東北,逾山越谷,經(jīng)危履險,行七百余里,至波謎羅川。東西千余里,南北百余里,狹隘之處不逾十里。據(jù)兩雪山間,故寒風(fēng)凄勁,春夏飛雪,晝夜飄風(fēng)。地堿鹵,多礫石,播植不滋,草木稀少,遂致空荒,絕無人止。
波謎羅川中有大龍池,東西三百余里,南北五十余里,據(jù)大蔥嶺內(nèi),當(dāng)贍部洲中,其地最高也。水乃澄清皎鏡,莫測其深,色帶青黑,味甚甘美。潛居則鮫、螭、魚、龍、黿、鼉、龜、鱉,浮游乃鴛鴦、鴻雁、駕鵝、鹔、鴇。諸鳥大卵,遺荒野,或草澤間,或沙渚上。池西派一大流,西至達(dá)摩悉鐵帝國東界,與縛芻河合而西流,故此已右,水皆西流。池東派一大流,東北至佉沙國西界,與徙多河合而東流,故此已左,水皆東流。
波謎羅川南,越山有缽露羅國,多金銀,金色如火。
自此川中東南,登山履險,路無人里,唯多冰雪。行五百余里,至朅盤陁國。
○朅盤陁國
朅盤陁國周二千余里,國大都城基大石嶺,背徒多河,周二十余里。山嶺連屬,川原隘狹。谷稼儉少,菽麥豐多,林樹稀,花果少。原隰丘墟,城邑空曠。俗無禮議,人寡學(xué)藝,性既獷暴,力亦驍勇。容貌丑弊,衣服氈褐。文字語言,大同佉沙國。然知淳信,敬崇佛法。伽藍(lán)十余所,僧徒五百余人,習(xí)學(xué)小乘教說一切有部。
一、建國傳說
今王淳質(zhì),敬重三寶,儀容閑雅,篤志好學(xué)。建國以來,多歷年所。其自稱云是至那提婆瞿呾羅。(唐言漢日天種。)此國之先,蔥嶺中荒川也。昔波利剌斯國王娶婦漢土,迎歸至此。時屬兵亂,東西路絕,遂以王女置于孤峰,極危峻,梯崖而上,下設(shè)周衛(wèi),警晝巡夜。時經(jīng)三月,寇賊方靜,欲趨歸路,女已有娠。使臣惶懼,謂徒屬曰:“王命迎婦,屬斯寇亂,野次荒川,朝不謀夕。吾王德感,妖氣已靜。今將歸國,王婦有娠。顧此為憂,不知死地。宜推首惡,或以后誅。”訊問喧嘩,莫究其實。時彼待兒謂使臣曰:“勿相尤也,乃神會耳。每日正中,有一丈夫從日輪中乘馬會此?!笔钩荚唬骸叭羧徽?,何以雪罪?歸必見誅,留亦來討,進(jìn)退若是,何所宜行?”僉曰:“斯事不細(xì),誰就深誅?待罪境外,且推旦夕?!庇谑羌词迳现m起館,周三百余步。環(huán)宮筑城,立女為主,建官垂憲。至期產(chǎn)男,容貌妍麗。母攝政事,子稱尊號。飛行虛空,控馭風(fēng)云,威德遐被,聲教遠(yuǎn)洽,鄰域異國,莫不稱臣。其王壽終,葬在此城東南百余里大山巖石室中。其尸干臘,今猶不壞,狀羸瘠人,儼然如睡,時易衣服,恒置香花。子孫奕世,以迄于今。以其先祖之世,母則漢土之人,父乃日天之種,故其自稱漢日天種。然其王族,貌同中國,首飾方冠,身衣胡服。后嗣陵夷,見迫強國。
二、童受伽藍(lán)
無憂王命世,即其宮中建窣堵波。其王于后遷居宮東北隅,以其故宮為尊者童受論師建僧伽藍(lán)。臺閣高廣,佛像威嚴(yán)。尊者,呾叉始羅國人也,幼而穎悟,早離俗塵,游心典籍,棲神玄旨,日誦三萬二千言,兼書三萬二千字。故能學(xué)寇時彥,名高當(dāng)世,立正法,摧邪見,高論清舉,無難不酬,五印度國咸見推高。其所制論凡數(shù)十部,并盛宣行,莫不玩習(xí),即經(jīng)部本師也。當(dāng)此之時,東有馬鳴,南有提婆,西有龍猛,北有童受,號為四日照世。故此國王聞尊者盛德,興兵動眾,伐呾叉始羅國,脅而得之,建此伽藍(lán),式昭瞻仰。
三、二石室入定羅漢
城東南行三百余里,至大石崖,有二石室,各一羅漢于中入滅盡定。端然而坐,難以動搖,形若羸人,膚骸不朽,已經(jīng)七百余歲。其須發(fā)恒長,故眾僧年別為剃發(fā)易衣。
四、奔穰舍羅
大崖東北,逾嶺履險,行二百余里,至奔(逋論反。)穰舍羅。(唐言福舍。)蔥嶺東岡,四山之中,地方百余頃,正中墊下。冬夏積雪,風(fēng)寒飄勁。疇垅舄鹵,稼穡不滋,既無林樹,唯有細(xì)草。時雖暑熱,而多風(fēng)雪,人徒才入,云霧已興。商旅往來,苦斯艱險。聞諸耆舊曰:“昔有賈客,其徒萬余,橐駝數(shù)千,赍貨逐利,遭風(fēng)遇雪,人畜俱喪。時朅盤陁國有大羅漢,遙觀見之,愍其危厄,欲運神通,拯斯淪溺。適來至此,商人已喪。于是收諸珍寶,集其所有,構(gòu)立館舍,儲積資財,買地鄰國,鬻戶邊城,以賑往來。故今行人商旅,咸蒙周給。
從此東下蔥嶺東岡,登危嶺,越洞谷,溪徑險阻,風(fēng)雪相繼,行八百余里,出蔥嶺,至烏鎩國。
○烏鎩國
烏鎩國周千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余里,南臨徙多河。地土沃壤,稼穡殷盛,林樹郁茂,花果具繁。多出雜玉,則有白玉、黳玉、青玉。氣序和,風(fēng)雨順。俗寡禮義,人性剛獷,多詭詐,少廉恥。文字、語言少同伎佉沙國。容貌丑弊,衣服皮褐。然能崇信,敬奉佛法。伽藍(lán)十余所,僧徒減千人,習(xí)學(xué)小乘教說一切有部。自數(shù)百年王族絕嗣,無別君長,役屬朅盤陁國。
一、羅漢出定神變傳說
城西二百余里至大山,山氣巃嵸,觸石興云,崖隒崢嶸,將崩未墜。其巔窣堵波,郁然奇制也。聞諸土俗曰:數(shù)百年前,山崖崩圮,中有苾芻,瞑目而坐,軀量偉大,形容枯槁,須發(fā)下垂,被肩蒙面。有田獵者見已白王,王躬觀禮。都人士子,不召而至,焚香散花,競修供養(yǎng)。王曰:“斯何人哉?若此偉也!”有苾芻對曰:“此須發(fā)垂長而被服袈裟,乃入滅心定阿羅漢也。夫入滅心定者,先有期限,或言聞犍椎聲,或言待日光照,有茲警察,便從定起。若無警察,寂然不動,定力持身,遂無壞滅。段食之體,出定便謝。宜以酥油灌注,令得滋潤,然后鼓擊,警悟定心?!蓖踉唬骸坝岷?!”乃擊犍椎。其聲才振,而此羅漢豁然高視,久之,乃曰:“爾輩何人?形容卑小,被服袈裟?”對曰:“我苾芻也。”曰:“然,我?guī)熷热~波如來今何所在?”對曰:“入大涅槃,其來已久?!甭劧]目,悵若有懷,尋重問曰:“釋迦如來出興世耶?”對曰:“誕靈導(dǎo)世,已從寂滅。”聞復(fù)俯首,久之乃起,升虛空,現(xiàn)神變,化火焚身,遺骸墜地。王收其骨,起窣堵波。
從此北行,山磧曠野五百余里,至佉沙國。(舊謂疏勒者,乃稱其城號也。正音宜云室利訖栗多底。疏勒之言,猶為訛也。)
○佉沙國
佉沙國周五千余里,多沙磧,少壤土。稼穡殷盛,花果繁茂。出細(xì)氈褐,工織細(xì)氈氍毹。氣候和暢,風(fēng)雨順序。人性獷暴,俗多詭詐,禮義輕薄,學(xué)藝膚淺。其俗生子,押頭匾〈匚虒〉,容貌粗鄙,文身綠睛。而其文字,取則印度,雖有刪訛,頗存體勢。語言辭調(diào),異于諸國。淳信佛法,勤營福利。伽藍(lán)數(shù)百所,僧徒萬余人,習(xí)學(xué)小乘教說一切有部。不究其理,多諷其文,故誦通三藏及《毗婆沙》者多矣。
從此東南行五百余里,濟(jì)徙多河,逾大沙嶺,至斫句迦國。(舊曰沮渠。)
○斫句迦國
斫句迦國周千余里。國大都城周十余里,堅峻險固,編戶殷盛。山阜連屬,礫石彌漫。臨帶兩河,頗以耕植,蒲萄、梨、柰其果寔繁。時風(fēng)寒,人躁暴。俗唯詭詐,公行劫盜。文字同瞿薩旦那國,言語有異。禮義輕薄,學(xué)藝淺近。淳信三寶,好樂福利。伽藍(lán)數(shù)十,毀壞已多,僧徒百余人,習(xí)學(xué)大乘教。
國南境有大山,崖嶺嵯峨,峰巒重疊,草木凌寒,春秋一貫,谿澗浚瀨,飛流四注,崖龕石室,棋布巖林。印度果人,多運神通,輕舉遠(yuǎn)游,棲止于此。諸阿羅漢寂滅者眾,以故多有窣堵波也,今猶現(xiàn)有三阿羅漢居巖穴中,入滅心定,形若羸人,須發(fā)恒長,故諸沙門時往為剃。而此國中大乘經(jīng)典部數(shù)尤多,佛法至處,莫斯為盛也。十萬頌為部者,凡有十?dāng)?shù)。自茲已降,其流寔廣。
從此而東,逾嶺越谷,行八百余里,至瞿薩旦那國。
(唐言地乳,即其俗之雅言也。俗語謂之漢那國,匈奴謂之于遁,諸胡謂之豁旦,印度謂之屈丹。舊曰于闐,訛也。)
○瞿薩旦那國
瞿薩旦那國周四千余里,沙磧太半,壤土隘狹。宜谷稼,多眾果。出氍毹細(xì)氈,工紡績絁,又產(chǎn)白玉、黳玉。氣序和暢,飄風(fēng)飛埃。俗知禮義,人性溫恭。好學(xué)典藝,博達(dá)伎能。眾庶富樂,編戶安業(yè)。國尚樂音,人好歌舞。少服毛褐氈裘,多衣絁白氎。儀形有體,風(fēng)則有紀(jì)。文字憲章,聿遵印度,微改體勢,粗有沿革。語異諸國,崇尚佛法。伽藍(lán)百有余所,僧徒五千余人,并多習(xí)學(xué)大乘法教。
一、建國傳說
王甚驍武,敬重佛法,自云毗沙門天之祚胤也。昔者,此國虛曠無人,毗沙門天子此棲止。無憂王太子在呾叉始羅國被抉目,已無憂王怒譴輔佐,遷其豪族,出雪山北,居荒谷間。遷人逐牧,至此西界,推舉酋豪,尊立為王。當(dāng)是時也,東土帝子蒙譴流徙,居此東界,群下勸進(jìn),又自稱王。歲月已積,風(fēng)教不通。各因田獵,遇會荒澤,便問宗緒,因而爭長。忿形辭語,便欲交兵?;蛴兄G曰:“今可遽乎?因獵決戰(zhàn),未盡兵鋒。宜歸治兵,期而后集?!?/p>
于是回駕而返,各歸其國,校習(xí)戎馬,督勵士卒。至期兵會,旗鼓相望。旦日合戰(zhàn),西主不利,因而逐北,遂斬其首。東主乘勝,撫集亡國。遷都中地,方建城郭,憂其無土,恐難成功,宣告遠(yuǎn)近,誰識地理。時有涂炭外道,負(fù)大瓠,盛滿水而自進(jìn)曰:“我知地理?!彼煲云渌z流,周而復(fù)始,因即疾驅(qū),忽而不見。依彼水跡,峙其基堵,遂得興工,即斯國治,今王所都于此城也。城非崇峻,攻擊難克,自古已來,未能有勝。
其王遷都作邑,建國安人,功績已成,齒耋云暮,未有胤嗣,恐絕宗緒。乃往毗沙門天神所,祈禱請嗣。神像額上,剖出嬰孩,捧以回駕,國人稱慶。既不飲乳,恐其不壽,錄詣神祠,重請育養(yǎng)。神前之地忽然隆起,其狀如乳,神童飲吮,遂至成立。智勇光前,風(fēng)教遐被,遂營神祠,宗先祖也。自茲已降,奕世相承,傳國君臨,不失其緒。故今神廟多諸珍寶,拜祠享祭,無替于時。地乳所育,因為國號。
二、毗盧折那伽藍(lán)
王城南十余里有大伽藍(lán),此國先王為毗盧折那(唐言遍照。)阿羅漢建也。昔者,此國佛法未被,而阿羅漢自迦濕彌羅國至此林中,宴坐習(xí)定。時有見者,駭其容服,具以其狀上白于王。王遂躬往,觀其容止,曰:“爾何人乎,獨在幽林?”羅漢曰:“我,如來弟子,閑居習(xí)定。王宜樹福,弘贊佛教,建伽藍(lán),召僧眾?!蓖踉唬骸叭鐏碚?,有何德,有何神,而汝鳥棲,勤苦奉教?”曰:“如來慈愍四生,誘導(dǎo)三界,或顯或隱,示生示滅。遵其法者,出離生死,迷其教者,羈纏愛網(wǎng)?!蓖踉唬骸罢\如所說,事高言議。既云大圣,為我現(xiàn)形。若得瞻仰,當(dāng)為建立,罄心歸信,弘揚教法?!绷_漢曰:“王建伽藍(lán),功成感應(yīng)。”王茍從其請,建僧伽藍(lán),遠(yuǎn)近咸集,法會稱慶,而未有犍椎扣擊召集。王謂羅漢曰:“伽藍(lán)已成,佛在何所?”羅漢曰:“王當(dāng)至誠,圣鑒不遠(yuǎn)?!蓖跛於Y請,忽見空中佛像下降,授王揵椎,因即誠信,弘揚佛教。
三、瞿室饣夌伽山
王城西南二十余里,有瞿室饣夌伽山。(唐言牛角。)山峰兩起,巖隒四絕。于崖谷間建一伽藍(lán),其中佛像時燭光明。昔如來曾至此處,為諸天人略說法要,懸記此地當(dāng)建國土,敬崇遺法,遵習(xí)大乘。
牛角山巖有大石室,中有阿羅漢,入滅心定,待慈氏佛,數(shù)百年間,供養(yǎng)無替。近者崖崩,掩塞門徑。國王興兵欲除崩石,即黑峰群飛,毒螫人眾,以故至今石門不開。
四、地迦婆縛那伽藍(lán)
王城西南十余里,有地迦婆縛那伽藍(lán)。中有夾纻立佛像,本從屈支國而來至止。昔此國中有臣被譴,寓居屈支,恒禮此像。后蒙還國,傾心遙敬,夜分之后,像忽自至,其人舍宅,建此伽藍(lán)。
五、勃伽夷城
王城西行三百余里,至勃伽夷城。中有佛坐像,高七尺余,相好允備,威肅嶷然,首戴寶冠,光明對照。聞諸土俗曰:本在迦濕彌羅國,請移至此。昔有羅漢,其沙彌弟子臨命終時,求酢米餅。羅漢以天眼觀,見瞿薩旦那國有此味焉,運神通力,至此求獲。沙彌啖已,愿生其國。果遂宿心,得為王子。既嗣位已,威攝遐邇,遂逾雪山,伐迦濕彌羅國。迦濕彌羅國王整集戎馬,欲御邊冠。時阿羅漢諫王:“勿斗兵也,我能退之?!睂轹乃_旦那王說諸法要。王初未信,尚欲興兵。羅漢遂取此王先身沙彌時衣,而以示之。王既見衣,得宿命智,與迦濕彌羅王謝咎交歡,釋兵而返,奉迎沙彌時所供養(yǎng)佛像,隨軍禮請。像至此地,不可轉(zhuǎn)移,環(huán)建伽藍(lán),式招僧侶,舍寶冠置像頂。今所冠者,即先王所施也。
六、鼠壤墳傳說
王城西百五六十里,大沙磧正路中,有堆阜,并鼠壤墳也。聞之土俗曰:此沙磧中,鼠大如猬,其毛則金銀異色,為其群之酋長,每出穴游止,則群鼠為從。昔者,匈奴率數(shù)十萬眾,冠略邊城,至鼠墳側(cè)屯軍,時瞿薩旦那王率數(shù)萬兵,恐力不敵,素知磧中鼠奇,而未神也。洎乎冠至,無所求救,君臣震恐,莫知圖計,茍復(fù)設(shè)祭,焚香請鼠,冀其有靈,少加軍力。其夜瞿薩旦那王夢見大鼠曰:“敬欲相助,愿早治兵。旦日合戰(zhàn),必當(dāng)克勝?!宾乃_旦那王知有靈祐,遂整戎馬,申令將士,未明而行,長驅(qū)掩襲。匈奴之聞也,莫不懼焉,方欲駕乘被鎧,而諸馬鞍、人服、弓弦、甲縺,凡厥帶系,鼠皆嚙斷。兵寇既臨,面縛受戮。于是殺其將,虜其兵,匈奴震懾,以為神靈所祐也。瞿薩旦那王感鼠厚恩,建祠設(shè)祭,奕世遵敬,特深珍異。故上自君王,下至黎庶,咸修祀祭,以求福祐。行次其穴,下乘而趨,拜以致敬,祭以祈福?;蛞路?,或香花肴膳,亦既輸誠,多蒙福利。若無享祭,則逢災(zāi)變。
七、沙摩若僧伽藍(lán)
王城西五六里,有娑摩若僧伽藍(lán)。中有窣堵波,高百余尺,甚多靈瑞,時燭神光。昔有羅漢自遠(yuǎn)方來,止此林中,以神通力,放大光明。時王夜在重閣,遙見林中光明照曜,于是歷問,僉曰:“有一沙門自遠(yuǎn)而至,宴坐林中,示現(xiàn)神通?!蓖跛烀{,躬注觀察。既睹明賢,心乃祗敬,欽風(fēng)不已,請至中宮。沙門曰:“物有所宜,志有所在。幽林藪澤,情之所賞,嵩堂邃宇,非我攸聞?!蓖跻婢囱?,深加宗重,為建伽藍(lán),起窣堵波。沙門受請,遂止其中。頃之,王感獲舍利數(shù)百粒,甚慶悅,竊自念曰:“舍利來應(yīng),何其晚歟?早得置之窣堵波下,豈非勝跡?”尋詣伽藍(lán),具白沙門。羅漢曰:“王無憂也,今為跡?”尋詣伽藍(lán),具白沙門。羅漢曰:“王無憂也,今為置之。宜以金銀銅鐵大石函等,以次周盛?!蓖趺橙?,不日功畢,載諸寶輿,送至伽藍(lán)。是時也,王宮導(dǎo)從、庶僚凡百,觀送舍利者,動以萬計。羅漢乃以右手舉窣堵波,置諸掌中,謂王曰:“可以藏下也?!彼炜驳匕埠?,其功斯畢,于是下窣堵波,無所傾損。觀睹之徒,嘆未曾有,信佛之心彌篤,敬法之志斯堅。王謂群官曰:“我嘗聞佛力難思,神通難究?;蚍稚戆賰|,或應(yīng)跡人天。舉世界于掌內(nèi),眾生無動靜之想,演法性于常音,眾生有隨類之悟。斯則神力不共,智慧絕言。其靈已隱,其教猶傳。餐和飲澤,味道欽風(fēng),尚獲斯靈,深賴其福。勉哉凡百,宜深崇敬,佛法函深,于是明矣?!?/p>
八、麻射僧伽藍(lán)及蠶種之傳入
王城東南五六里,有麻射僧伽藍(lán),此國先王妃所立也。昔者,在國未知桑蠶,聞東國有之,命使以求。時東國君秘而不賜,嚴(yán)敕關(guān)防,無令桑蠶種出也。瞿薩旦那王乃卑辭下禮,求婚東國。國君有懷遠(yuǎn)之志,遂允其請。瞿薩旦那王命使迎婦,而誡曰:“爾致辭東國君女,我國素?zé)o絲綿桑蠶之種,可以持來,自為裳服。”女聞其言,密求其種,以桑蠶之子置帽絮中,既至關(guān)防,主者遍索。唯王女帽不敢以檢。遂入瞿薩旦那國,止麻射伽藍(lán)故地,方備儀禮,奉迎入宮,以桑蠶種留于此地。陽春告始,乃植其桑,蠶月既臨,復(fù)事采養(yǎng)。初至也,尚以雜葉飼之,自時厥后,桑樹連蔭。王妃乃刻石為制,不令傷殺,蠶蛾飛盡,乃得治繭,敢有犯違,明神不祐。遂為先蠶建此伽藍(lán)。數(shù)株枯桑,云是本種之樹也。故今此國有蠶不殺,竊有取絲者,來年輒不宜蠶。
九、龍鼓傳說
城東南百余里有大河,西北流,國人利之,以用溉田。其后斷流,王深怪異。于是命駕問羅漢僧曰:“大河之水,國人取給,今忽斷流,其咎安在?為政有不平,德有不洽乎?不然,垂譴何重也?”羅漢曰:“大王治國,政化清和。河水?dāng)嗔?,龍所為耳。宜速祠求,?dāng)復(fù)昔利?!蓖跻蚧伛{,祠祭河龍。忽有一女凌波而至,曰:“我夫早喪,主命無從。所以河水絕流,農(nóng)人失利。王于國內(nèi)選一貴臣,配我為夫,水流如昔?!蓖踉唬骸熬绰劊嗡??!饼埶炷繍倗蟪?。王既回駕,謂群下曰:“大臣者,國之重鎮(zhèn);農(nóng)務(wù)者,人之命食。國失鎮(zhèn)則危,人絕食則死。危、死之事,何所宜行?”大臣越席,跪而對曰:“久已虛薄,謬當(dāng)重任。常思報國,未遇其時。今而預(yù)選,敢塞深責(zé)。茍利萬姓,何吝一臣?臣者國之佐,人者國之本,愿大王不再思也。幸為修福,建僧伽藍(lán)?!蓖踉仕?,功成不日。其臣又請早入龍宮,于是舉國僚庶,鼓樂飲餞。其臣乃衣素服,乘白馬,與王辭訣,敬謝國人。驅(qū)馬入河,履水不溺,濟(jì)乎中流,麾鞭畫水,水為中開,自茲沒矣。頃之,白馬浮出,負(fù)一旃檀大鼓,封一函書。其書大略曰:“大王不遺細(xì)微,謬參神選,愿多營福,益國滋臣。以此大鼓,懸城東南,若有寇至,鼓先聲震?!焙铀炝?,至今利月。歲月浸遠(yuǎn),龍鼓久無。舊懸之處,今仍有鼓。池側(cè)伽藍(lán),荒圮無僧。
十、古戰(zhàn)場
王城東三百余里大荒澤中,數(shù)十頃地,絕無蘗草,其土赤黑。聞諸耆舊曰:“敗軍之地也。昔者,東國軍師百萬西伐,此時瞿薩旦那王亦整齊戎馬數(shù)十萬眾,東御強敵,至于此地,兩軍相遇,因即合戰(zhàn)。西兵失利,乘勝殘殺,虜其王殺其將,誅戮士卒,無復(fù)孑遺。流血染地,其跡斯在。
十一、媲摩城雕檀佛像
戰(zhàn)地東行三十余里,至媲摩城。有雕檀立佛像,高二丈余,甚多靈應(yīng),時燭光明。凡在疾病,隨其痛處,金薄貼像,即時痊復(fù)。虛心請愿,多亦遂求。聞之土俗曰:此像,昔佛在世憍賞彌國鄔陁衍那王所作也。佛去世后,自彼凌空至此國北曷勞落迦城中。初,此城人安樂富饒,深著邪見,而不珍敬,傳其自來,神而不貴。后有羅漢禮拜此像,國人驚駭,異其容服,馳以白王。王乃下令,宜以沙土坌此異人。時阿羅漢身蒙沙土,糊口絕糧。時有一人,心甚不忍,昔常恭敬尊禮此像,及見羅漢,密以饌之。羅漢將去,謂其人曰:“卻后七天,當(dāng)雨沙土,填滿此城,略無遺類。爾宜知之,早圖出計。由其坌我,獲斯殃耳。”語已便去,忽然不見。其人入城,具告親故,或有聞?wù)?,莫不嗤笑。至第二日,大風(fēng)忽發(fā),吹去穢壤,雨雜寶滿衢路。人更罵所告者。此人心知必然,竊開孔道,出城外而穴之。第七日夜,宵分之后,雨沙土滿城中。其人從孔道出,東趣此國,止媲摩城。其人才至,其像亦來,即此供養(yǎng),不敢遷移。聞諸先記曰:釋迦法盡,像入龍宮。今曷勞落迦城為大堆阜,諸國君王、異方豪右,多欲發(fā)掘,取其寶物。適至其側(cè),猛風(fēng)暴發(fā),煙云四合,道路迷失。
十二、尼壤城
媲摩川東入沙磧,行二百余里,至尼壤城,周三四里,在大澤中。澤地?zé)釢瘢y以履涉。蘆草荒茂,無復(fù)途徑,唯趣城路,僅得通行,故往來者莫不由此城焉。而瞿薩旦那以為東境之關(guān)防也。
大流沙以東行程
從此東行,入大流沙。沙則流漫,聚散隨風(fēng),人行無跡,遂多迷路。四遠(yuǎn)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來者聚遺骸以記之。乏水草,多熱風(fēng)。風(fēng)起則人畜昏迷,因以成病。時聞歌嘯,或聞號哭,視聽之間,恍然不知所至,由此屢有喪亡,蓋鬼魅之所致也。
行四百余里,至睹貨邏故國。國久空曠,城皆荒蕪。
從此東行六百余里,至折摩馱那故國,即沮末地也。城郭巋然,人煙斷絕。
復(fù)此東行千余里,至納縛波故國,即樓蘭地也。
推表山川,考采境壤,詳國俗之剛?cè)?,系水土之風(fēng)氣。動靜無常,取舍不同,事難窮驗,非可仰說。隨所游至,略書梗概,舉其聞見,記諸慕化。斯固日入以來,咸沐惠澤,風(fēng)行所及,皆仰至德?;焱煜?,一之宇內(nèi),豈徒單車出使,通驛萬里者哉!